周靖自若的往左邊位置坐去,卻見李言蹊並不上坐,而是行至溫瀾下首在她身邊坐下,登時又生出一種追姑娘極其艱難的蒼涼感來,正要找些話來說,李言蹊卻已一反常態的對他笑道:“殿下身子可大好了?雖說已過了十幾日,但恐怕還有些反複,莫要太過費心勞神才好。”


    周靖簡直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妨事,不妨事,已好得差不多了。來的時候也是乘坐馬車不曾騎馬,倒也不會太過勞累。”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就往李言蹊這邊走,最後坐在李言蹊下首,“因那日之後就不曾見過郡主,今日我好些,便來看看郡主。”


    如此一來,溫瀾坐在了最上首,周靖反而落在最下首,溫瀾遲疑的看了一眼李言蹊和周靖,“郡主,這……”說著竟要起身往周靖下首去坐,剛站起來就被李言蹊按迴了座椅上,“姐姐何必生分,如旁人一般喚我蹊兒便可,此時你我隻當朋友,切莫將身份這等虛物看在眼裏,且坐著就是。”又指了指桌案上的點心,“這是我這院子裏小廚房剛做出來的,姐姐嚐嚐可喜歡。”


    “如此甚好,我便也如此稱唿好了,畢竟蹊兒與我乃是共曆生死的生死之交,較之普通的朋友又要親近一層。”周靖很滿意的呡了口茶。


    溫瀾忐忑的看了李言蹊一眼,“好的,蹊……蹊兒。”拿起一塊點心,也不著急吃,隻在麵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這做得也精細。”咬了一口,愜意的眯著眼睛,笑道:“果然不錯!”慢悠悠的將幾碟點心一一嚐了一遍,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光顧著吃,竟然忘了我來的正事了。”用手絹擦了擦手,道:“我聽父親說,蹊兒你遇刺墜崖,竟將一身的內力都耗盡了,身上也受了幾處傷。聽聞你已好了能見客,便想著來看看你,給你帶了些人參補氣,雖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但你看在我心意上,不要嫌棄才好。”


    李言蹊笑道:“姐姐送來的,縱是一根草,那也是姐姐的心意,我豈有嫌棄的道理。”


    周靖突然站起來走到李言蹊麵前,將手裏一直把玩著的順手牽來的那隻羊遞到李言蹊麵前,“這可不是一根草,雖不值錢,但也是我一番心意,蹊兒莫要嫌棄。”


    李言蹊嫌棄的看著他手裏遞過來的一朵茶花,“你從哪兒摘來的?”


    周靖理所當然指了指梨香院外王府的花園,“王府花園裏各色奇花異草倒是不少,唯有這朵茶花獨領風騷,堪配蹊兒。”


    “私摘我園子裏的花已是失禮,殿下竟還以此為禮,是否太草率了些?”李言蹊嘴上雖這麽說,卻還是利落的接了那朵山茶,低頭打量兩眼,笑道:“的確不錯。”又稍稍抬頭看周靖,挑眉,“但這花本是我園子裏的,算不得你的禮,你千萬記著,還差我的呢。”


    周靖笑了笑,“我都記著,自會慢慢的補給你。”他目光溫和的看著李言蹊,帶著寵溺像看自家養的某種寵物一樣。


    李言蹊笑得眯了眯眼睛,倒的確像隻狐狸了,“好啊。”


    溫瀾突然莫名其妙的覺得,她在這裏,似乎有些多餘?


    此時琉夏在門口道:“郡主,殿下帶來的東西已經都運進來了,請郡主示下,應該放在哪裏。”李言蹊疑惑的看著周靖,起身往外走,“你竟然還帶了別的東西來?”周靖與溫瀾皆起身跟上,李言蹊又對琉夏道:“什麽東西竟要你巴巴兒的跑來問我,待我看看再說。”


    “自然是你看重的東西。”周靖與李言蹊並肩而行,溫瀾落在兩人身後一步。


    內院偌大的空地上,周靖帶來的禮物滿滿當當的將整個地方覆蓋,邊角上幾顆木芙蓉的樹枝上還掛了一些,竟沒有李言蹊下腳的空地。


    李言蹊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她的內院又頗為驚奇的看一眼那幾棵木芙蓉樹,再狠狠的用目光剜了周靖一眼,有些咬牙切齒磨刀霍霍的意味,“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


    誠然,整個內院地上都是李言蹊曾經提說過的草問荊。


    周靖陳懇而不羞愧的點頭,“是啊,我這可不僅僅是一根草,而是滿滿一車草,這一番心意,蹊兒你莫……”


    “我挺嫌棄的。”李言蹊打斷周靖的話,頭疼的捏了捏鼻梁骨。


    溫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忍住道:“第一次聽說送姑娘東西送一車草的,殿下,您真是……”她咳了一聲,“您真是標新立異。”


    “你知道什麽。”周靖看也不看溫瀾,隻對李言蹊道:“那天你不顧危險一人獨進林子裏就是為了這些草問荊,我醒後就派了幾十人進林子將裏頭所有的草都給采了迴來,恐那些糙漢子們不認得,每六七人給配了一個禦醫跟隨,斷沒有采錯了的。我也向禦醫打聽了,這草問荊的確有些治療心痛的功效,但據禦醫所知,大約並不如你所言一般奇效。或許你師門有獨特的煉製方法也未可知,禦醫們也很好奇,並帶了一小捆迴去研究,蹊兒你若是得空,可指點他們一二。”


    “斬草不除根這個道理你可聽說過,如你這般,這草問荊大約就要絕在今年。”李言蹊歎了聲氣,對這些無端被絕了後代生機的草問荊說了聲抱歉,遇到個傻子。


    “怎會!”周靖斬釘截鐵道:“采來的都是不曾被糟蹋的,若是被那些大男人的腳踩過,我又怎好送來與你,豈不是玷汙你了。故以你不用擔心。”又感歎道:“不過你還真說對了,景章山的確盛產這草問荊。”


    李言蹊無語的看了一眼周靖,繼而目光灼灼看向溫瀾,“姐姐,這草問荊是個好東西,不如待會兒迴去的時候帶上半車迴去,也算是區區迴禮。”


    溫瀾嘴角抖了抖,連忙擺手搖頭,笑道:“這是殿下對你的一番……一車心意,我怎好奪人所愛,蹊兒你自己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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