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漆黑,在王府門口燈籠昏黃的光線下,周靖看不清李言蹊麵上的神色,隻看得到她一雙眼眸在燈火下熠熠發光,似乎比那天上的星子還要耀眼明亮許多,雙腳不受控製的向李言蹊走近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立時變得有些過於親近了,近到李言蹊隻要稍稍抬頭就能磕到周靖的下巴。十分罕見的反常,李言蹊並沒有立刻後退拉開與周靖的距離並且順手讓周靖與地麵來一個親密接觸,她仿佛入定了一般站在原地,頭微微低下,良久,嘴角泛出一抹莫測的笑意。


    周靖沒有看到那一抹笑意,他內心正進行著激烈的討論,現在這個距離李言蹊這個反應,他是否應該豁出一雙手臂去試一試,要不要趁此機會將李言蹊抱上一抱,畢竟,兩人這樣近距離而李言蹊沒有立即尋他麻煩的時機真是少之又少可遇而不可求!


    最終周靖心裏那一絲想要將李言蹊抱上一抱的欲望戰勝了他原本就不多的理智,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雙臂,從李言蹊身體兩側隔著約有一拳的距離慢慢縮進,在即將成功的把李言蹊整個人納入懷抱之際,李言蹊突然抬起頭來,不出所料的正好磕上了他的下巴。


    周靖一疼一愣之間,李言蹊已經敏捷的一雙手捂著頭順勢蹲了下去,他哭笑不得的看了看一雙懸在半空的手,又低頭看了看李言蹊被手捂著的頭頂,發絲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華來。他無奈的收迴手,顧不上也去揉一揉他被磕得生疼的下巴,也急忙蹲了下去。


    李言蹊捂著頭將臉埋在腿上,周靖並沒有看到她此時的模樣,隻知他下巴都被磕得生疼,她主動撞上來,隻怕也疼得厲害,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冒著被李言蹊卸掉雙手的風險顫顫巍巍的去扶李言蹊的腦袋,聲音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著些哄小孩一般的寵溺,“蹊兒,乖,抬起手來讓我看看。”


    李言蹊從來就不是用一個“乖”字就能概括其脾性並且攻破其防備的姑娘,她隻是鼻子裏哼了一聲,將頭捂得更嚴實了。周靖的手剛好碰到李言蹊兩鬢,隻覺得她的發絲冰涼而柔順,讓他都不舍得放手。遲疑片刻,一咬牙,將手稍稍往下挪了挪,正好挪到李言蹊耳邊,用力將李言蹊的腦袋掰了起來,正好與他來了個麵對麵。


    這樣一來,他又愣住了,李言蹊那雙眼眸亮閃閃的,仔細一看,眼裏竟然包了一包淚水,隻是她咬著唇倔強的忍著,沒讓那幾滴眼淚落下。這樣的情景,真是千年等一迴。他一邊感歎,一邊又心疼懊惱,能把這樣彪悍的李狐狸給疼哭了,他剛才到底都做了什麽啊!雖然盡管其實是李言蹊自己磕上來的,但畢竟是他先靠近的嘛,畢竟是磕在了他的下巴上嘛。


    李言蹊這個模樣被他看見了,覺得很有些丟臉,恨不得立刻挖個坑把周靖給埋了,眼風裏瞪了他一眼又想要將臉埋到腿上,卻被周靖穩穩的托住了頭埋不下去,“蹊兒,我……”周靖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先把手拿開,我看看起包了沒有,再給你揉揉好不好?”李言蹊沒理他,將埋不下去的頭轉了個方向,簡直不想見他。


    周靖突然福至心靈的靈光一閃,不可置信道:“蹊兒,你這個模樣,該不會是……”他拉長了嗓音,“覺得被疼哭了有些丟臉,所以才這麽別扭?”他也不等李言蹊再瞪他,幹脆放開李言蹊的頭,轉而去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你放心,立青絕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好了,我看看撞得厲不厲害。”


    李言蹊眼珠轉了轉,目光落在王府門口的幾個侍衛身上,那幾個侍衛身子一抖,急忙將頭低了下去,這輩子自然都不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雖然他們覺得郡主她一個小姑娘家因為疼而掉幾滴眼淚其實沒什麽丟臉的。


    她這樣轉了轉眼珠,原本還勉強留在眼眶裏的那一包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周靖急忙伸手去幫她擦眼淚,伸到一半覺得不妥,遂又收迴來一點,用衣袖將手掩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將手探過去,用衣袖輕柔的幫她把那幾滴眼淚擦幹。


    整個過程,李言蹊安靜得有些離奇,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被捂著的頭頂。


    周靖最終選擇放棄,隻沉默的蹲在原地將李言蹊看著,最後歎了一聲氣,將李言蹊整個人納入了他的懷抱,“真像個孩子。”似是抱著世間最最珍貴的寶物,小心而又專注,嘴角上揚,眼底滿是溫柔。


    殊途同歸,大約就是如此吧。


    夜色越來越沉,李言蹊終於放開了她的腦袋,而周靖依依不舍的放開了李言蹊,伸手將她扶起來,笑道:“看來是疼過了。”李言蹊抬頭恨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往王府裏走,聲音裏帶了些威脅的意味,“你這雙手,我暫時留著,再有下次,你自己知道後果。”


    周靖雙手抱拳一揖到底,“是,靖之記住了。”眉梢眼底俱是笑意,又道:“剛才忘了和你說,父皇知你從小習武,已點名讓你也要上場比試一番,但獵場上難免會有誤傷,你又如此怕疼,”他遲疑片刻,道:“不如我替你向父皇辭了吧。”


    李言蹊迴頭,咬牙,“你說誰怕疼?”眼風裏凜凜的都是寒意。


    “我,我,我,我怕。”周靖急忙指著自己連連道,被她那發簪紮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李言蹊這才和緩了麵色嗯了一聲,又道:“既然陛下有此心意,我作為一個小輩,又是臣女,豈能推脫。”又微微揚了揚頭,“我雖武功平平,但也不至於落了下乘。”聲音裏,隱隱帶著些驕傲。


    “是,是,是靖之多慮了,郡主您武功不凡,等閑咱們長安城裏的浪蕩公子哥兒們,哪裏會是您老人家的對手。”周靖又揖了揖手,笑道:“屆時還請郡主您老人家手下留情,多多照拂。”


    李言蹊挑眉,“我老人家?”目光從周靖手背上掠過,“我似乎沒太聽清你說了什麽?”


    周靖:“我!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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