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說到這地步,下一句,你是不是就要請我與佩儀離開你的府邸了?」


    霍天北緩緩搖頭,「我都到這地步了,不差你們兩個再生是非。做什麽之前斟酌一番即可,好歹也有著這麽多年的舊情。」他擺一擺手,「我要在這兒坐坐,你讓我清靜一會兒。」


    陸騫冷笑連連,卻還是緩步走了出去。


    有小廝走進來,為霍天北換了一盞茶。


    霍天北讓他把賀沖喚來:「讓他帶上那些信件。」


    過了些時候,賀沖帶著信件走進來,遲疑片刻,才將信件呈上,「費了些工夫,屬下才將信件內容還原了。」可以的話,他不想讓侯爺看到這些信件。可他已經有過知情不報的過錯,不可再犯。在侯爺這裏,隻能出一次差錯。


    霍天北看著那些信件,有兩封長達幾頁之多。忽然就想到了他離京在外時,她寫給自己的那封信。準確來說,是八個字。


    她在給蕭讓的信中說著身邊瑣碎之事,聽到的消息,熠航日常諸事,叮囑蕭讓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平時少喝烈酒,多吃些養身的飯菜。還開玩笑,說你別那麽沒出息,別還沒迴京就先醉死了。又說你這個四處欠情債的妖孽,沒事的時候就想想,一份一份的債要怎麽還。


    那語氣像是在與像是多年的老友敘談,又像是對待親人一般隨意親切。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也可以這樣絮叨瑣碎。


    本來麽,他自嘲地笑了笑,這一麵又不是她願意給他看的,又怎能知曉。


    四處欠情債的妖孽,蕭讓倒的確是那種人。他遠在西域的時候,就聽說了蕭讓這名聲,是命人留意雲府二小姐的時候,順帶知曉了她的表哥蕭讓。


    再看蕭讓兩個月前給她的一封迴信,也是熟稔的語氣,和她說著南疆的風俗人情——似乎是她問過,他一一告訴她,又說了雲笛越來越睿智沉穩,日後由他撫養熠航完全不需擔心。


    想的還挺長遠的。


    他看不下去了,長久的拈著信紙,一動不動。


    如果兩個人是去年秋日才相識,不可能會通過信件變得如此熟稔。她是戒心很重的人,蕭讓也是一樣,否則在南疆根本走不到如今這地步。這樣的兩個人,如何能在來往的信件中發展到東拉西扯的地步。況且,信件與暗語一樣,寫上長長的一封信要耗時良久,她怎麽可能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花費這麽多精力。


    一定是早就相識了,但是,是在何時何地?想不通。


    她不在意顧太太以往那般對待她,那麽反常的母女相處模式,她也不在意。他在意,問過顧太太,顧太太說正如他猜測,她不能為顧豐生兒育女,顧雲箏是顧豐從外麵抱來的,她不知道孩子的身世,一無所知。


    也想過問問顧豐,每次看到顧豐,便又覺得那男子對她是有著如尋常父親一般的關愛,每每按捺下去。


    到如今,已經無從詢問了,顧豐已無音訊,辭官走人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是誰安排的?她,蕭讓,燕襲,都有可能。


    她說過,想過一兩年再想子嗣的事。


    可不就該一兩年之後再想子嗣的事,如今這情形,束縛住了他與她。


    曾懷疑過她另有打算,曾懷疑她不想留在他身邊。


    眼下這些事實,意味的是不是……


    不能再想下去了。


    懷疑無關緊要,她是他一雙兒女的母親,他不可能詢問她是否在出嫁之前心有所屬?那是他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事。最要緊的是,她便是說她沒有,他還能相信她麽?這林林總總的事,她需要怎樣的解釋,他才能夠覺得合情合理?他已替她設想過太多次,想不出說服自己的理由。


    可不能釋懷又怎樣?他不會放她離開,她也不可能離開。有孩子了,孩子是他們永世不能割捨的。孩子亦是他執意要她給他的。


    隻當做這些都沒發生吧,學著她一度的樣子,稀裏糊塗的過日子。


    暮靄沉沉中,他站起身來,將信件仔細地收起,交給賀沖,「毀掉。你什麽都沒看到過。」


    「屬下明白。」


    走出外書房,霍天北猶豫著要去哪裏。想看看孩子,也想先喝幾杯。


    他遙遙望向正房,想著她在做什麽,是在用飯,還是在哄著宸曄、宸曦,或者,也像他這幾日一樣,絞盡腦汁地在想一個合理的解釋。


    徐默來稟:「祁安來傳話,祁連城與一位貴人請您到醉仙樓喝幾杯。」


    「備車。」唯恐天下不亂的祁連城,沒什麽好,但是酒量極佳。


    宴席設在祁連城在醉仙樓常住的房間。


    八菜一湯,上好的竹葉青。


    霍天北進到門裏,對上兩個人含著笑意的麵容。


    祁連城與燕襲。


    祁連城一如以往,笑的時候也透著一股子冷意。這廝從來都是那副德行,好像他欠了他多少銀子。


    燕襲則是天生一副含笑的容顏,就算用男人的眼光來看,也是生得俊美又討喜。明明還是那張臉,卻似變了一個人,記憶中那份恭敬謙和沒有了,多了尊貴優雅,目光亦透著睿智沉穩。


    霍天北勾唇一笑,微微頷首,算是對兩人打過招唿,落座後詢問燕襲:「要怎麽稱唿你?」


    燕襲報以有禮的一笑,「喚燕管事可以,喚程燕襲也可以。」


    「程燕襲——越國三皇子。」霍天北端杯,「失敬。其實你不做勞什子的皇子,去搭台唱戲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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