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洗個熱水澡,穿一身保暖的衣服。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你濕透了。”


    顧之亭將婕希亞送迴房內,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他幾乎也是渾身濕透了,並不比她好多少。婕希亞覺得有些愧對他了,連累他白受這麽一場雨。於是也趕快催促他去洗個澡,換衣服。


    熱水從花灑下散開潑灑下來,熱氣漸漸充盈了整個衛生間。顧之亭將濕的衣服脫下,鑽到了熱氣中。


    心裏猜測著她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腦袋裏突然會冒出害怕消失的念頭。害怕消失,是不是也就等同於害怕死亡。一個人突然間會因為什麽事情害怕死亡呢?


    她一向是個樂觀活潑的女孩子,他實在想不到會有什麽樣的原因,會讓她小小的一顆心感到這樣的恐懼。


    他想得心煩意亂,另一邊又惦記著她會不會生病。因此胡亂衝洗了一下,就抓過浴巾擦幹了身體,走出了浴室。


    顧之亭拉開門,又轉念一想她大概還要一點時間才能收拾好自己,且將時間寬裕的留給她,不催促她。也讓她自己能先整理整理心情,再去詢問,這樣好些。


    於是,顧之亭拿出手機來點了雞湯外賣,燒了一壺熱水。等待的時間,他現在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坐在沙發上心中卻忍不住不去惦記,他必須讓自己的腦子裏有思考的東西,來填滿等待的時間。


    因此,想到了蘇娜。她的迴答和態度很有揣度的必要!


    既然蘇娜與金寶珍並不認識,何故要做那樣的事情。顧之亭相信金寶珍的第六感,作為當事人當下的感覺,其中的力量並不是任何所謂的巧合的解釋可以抗衡的。


    更何況,他相信她,尋不出來由,隻是想選擇相信。這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站隊遊戲嗎?那他也幼稚這一迴。


    那麽,既然不相識,又做了這樣奇怪的舉動。那便說明這是帶有某種目的的,何種目的呢?這樣做的收益何在?且拋開她的家世這一點來說,在別人的眼裏,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罷了。


    想到這裏,顧之亭再想不下去了。除非行事者主動作出解釋,否則除去第六感,在沒有任何證明,更不用說推理出結果來了。


    先放下吧,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顧之亭拿著一壺熱水起身去敲響了婕希亞的房門。


    “我給你帶了一壺熱水。”


    婕希亞穿了一身秋冬的睡衣,看上去很保暖,顧之亭看著舒心了些。


    “頭發怎麽還濕的,要快些吹幹。”


    顧之亭說完這話,婕希亞還木愣愣地站著,沒有行動。顧之亭目光搜索一番,找到杯子,將帶來的熱水注滿了,塞到婕希亞手裏。


    “不燙,溫溫的,你捧著暖暖手。從外到內,都要暖住。吹風呢?”


    婕希亞兩手捧著水杯,朝電視機櫃指了指。


    “在那裏裏麵。”


    “過來吧,我替你吹。”顧之亭手裏舉著插上線的吹風喊婕希亞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婕希亞走過去將水杯放下,伸手去要吹風。


    “你捧著,我替你吹。要快些吹幹才好的。”顧之亭不給婕希亞一點爭辯的機會,溫柔的語氣中帶著命令的口吻。


    婕希亞又捧起才被放下的水,順從的轉過身背對著顧之亭。顧之亭將手中的吹風放下,去餐桌旁拉了一張椅子給婕希亞坐,然後才拿起吹風來給婕希亞吹頭。


    起先她還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就放鬆了下來。此時屋內的氛圍,和剛才在外麵麵對的疏風密雨造成的淒楚之感,截然相反。


    吹風機發出的嗚嗚聲響,還有站在自己背後的顧之亭,都讓婕希亞仿佛迴到了那個她漸漸習慣的人間。


    “顧之亭。”


    “嗯?”


    “你怎麽突然不討厭我了。”借著這種安心的氛圍,婕希亞自然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何曾討厭過你?你覺得我討厭過你?”


    “嗯嗯。”


    “我不曾討厭過你,我對任何人都是那樣的態度。人與人之間多少都有些疏離,我或許隻是比別人明顯些。怎麽這樣問?”


    “我覺得你突然對我好了。”


    顧之亭站在婕希亞背後笑了,當然她並瞧不見。


    身後隻有吹風機的工作聲,顧之亭沒有說話。


    “嗯?”婕希亞忍不住發出疑問來,怎麽不迴答了。


    “你今天遇上什麽事情了嗎?為何突然這樣難過,又脆弱。”


    顧之亭沒有繼續上麵的問題,反而問起了剛才的事情。其實,剛才在屋裏,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想過要怎樣同顧之亭說,但是怎麽也組織不起句子來。


    現在他問到了,她依然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搖了搖頭。


    “好了。”


    吹風機停止了運作,顧之亭將線卷了,收到原本的抽屜中去了。


    “坐過去說吧。”


    兩人一起遷移到沙發上,坐定。


    “怎麽迴事兒。”


    婕希亞依舊一言不發,隻盯著手中的杯子看。


    “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不好說。”她當然想說出來,像是吐氣一樣,一下子將他們都吐出來。但是顧之亭說的也對,她不能說。


    顧之亭頓了頓,腦中好像做了一番思考,然後開口說道:“和我有關?”


    沒有迴答,婕希亞望著顧之亭用目光做出了迴答,是的。


    “既然如此那就告訴我吧,和我有關,可以算是我們的事情吧。那讓我知道吧。如果你擔心因此會給我帶來不便,或是引起我的不快。那麽,請對我活過的30年多些信心。我總能處理好的。”


    這一番話給了婕希亞一種安全感和鼓勵,但是她更加清楚的知道,這是不能言說的事情。對不起,和你有關,算是我們的事,我也不能讓你知曉。


    看來她還有其他的什麽顧慮,以至於她無法說出口來。顧之亭不想強她所難。


    “那麽...這樣說來或許將自己看得抬高了。在這件事情上,我能做些什麽來消解掉你的煩惱嗎?”


    婕希亞抿著嘴,堅定地搖了搖頭。你做的已經夠了,你在我陷入恐懼的旋渦時,將我拉了出來。我恢複了力量,可以一個人直麵的勇氣。這股她緊緊抓住的勇氣,在被大雨衝刷殆盡之後,在被你拉迴來之後,又重新迴到了我身上。


    婕希亞笑了,是一種全心的、坦然的微笑。


    “不。”


    “我幫不了你是嗎?”


    “不,已經足夠了。我想就這樣已經足夠了。”


    顧之亭有些失落,在他看來,她體麵的迴絕了她。慢慢來吧,或許有一天她會告訴她,或許在那之前,他自己就能憑借蛛絲馬跡推測出背後的原因。她,因為她的赤誠,她擅長漏出‘馬腳’來。


    “好,如果你想說了,隨時可以告訴我。如果,你認為我做什麽能幫助到你,你也不要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扭捏,為難自己。告訴我便是,隻要是在允許的範圍內,我想都沒有問題。”


    允許的範圍內?可是就是在你允許的範圍之外啊。


    “我可以抱抱你嗎?”


    “可以。”這或許能安慰到她,顧之亭說完便張開手輕輕的擁住了她,小心翼翼,卻又結結實實,那麽讓人踏實。


    婕希亞不再顧忌的將頭埋進了顧之亭的肩頭,她笑了,眼裏含著兩顆晶瑩的淚珠,但是她笑了。笑得安心又淡然。


    我知道我要做什麽了,顧之亭我知道我要怎麽做了!


    請允許我將你抱得再緊一些吧,既然你已經不討厭我了。喜歡的那一方,有些無傷大雅的渴望,我想這是能夠被體諒的。


    是可以的吧。


    金寶珍,我想我已經有些喜歡你了,有一些;暫時,還不能宣之於口。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愛上我懷裏的你。那時候我會告訴你,那時候你我之間,便不存在無法共擔的顧忌了。


    你的顧慮中既有我的那一份,你的指針也指向了我;我的第六感和你的第六感,都值得信任!


    未來很長,細水長流,所有的情誼都值得慢慢的訴說。


    你不會死的,多麽可愛的怪念頭。


    想到這裏,顧之亭不自覺將婕希亞擁得更緊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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