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的攤位視線極好。


    可不是,老遠看著那騷氣的淺藍色西裝,閃身從店裏衝出來,配合開門的市場管理人員,在一邊點頭哈腰。


    這西裝顏色跟動作一樣騷氣,真配。


    看熱鬧的顧淵,萬萬沒想到。


    謝向西惡人告狀。


    指點著扶桑人和隨行的工作人員,把注意力轉移到吳三的攤位上。


    也不知道給顧淵一群人扣了什麽帽子。


    反正市場管理和隨行的工作人員跟扶桑人一起,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朝著這邊走過來。


    “唉,來者不善!”


    顧淵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吳三他們噗嗤的就笑起來。


    “你才是來者!走在最前麵的是水木市場的幾個經理,主任,人家天天在這裏,還有省林業廳的幹部也是熟麵孔,經常到市場來。”


    好像說的也對,顧淵看了一眼韓德龍和鄭東,兩人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表情。


    仿佛讓他放寬心。


    今日的華夏可不是民國軍閥割據的時候,列強在這裏有治外法權。


    果然,這些管理者,來的時候表情嚴肅。


    哪怕屁股有些偏袒謝向西他們,說話的語調還是很客氣的。


    “小兄弟,聽說你這有極品鬆茸,還不願意讓林下鬆茸進出口公司出口創匯,是這樣嗎?”


    “不敢賣啊,極品鬆茸,七百一公斤的收購價,賣了就砸水木野生菌市場的牌子,這可是春城最大的野生菌交易市場,天南的一張名片,不知道內情的人聽說這個交易價格以後,還以為這裏縱容黑勢力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呢!”


    顧淵這迴答,絕了。


    看著問話的那個市場主任嘴角抽抽。


    鄭東和韓德龍沒忍住,噗嗤就笑起來了。


    顧淵初來乍到,人家憑什麽幫你斷公道?


    林下公司在這裏多少年了,就憑借他們的驕橫,肯定跟市場管理人員關係好。


    他這麽一說,市場管理方就別想著幫忙壓價了。


    尤其是顧淵還提著背篼,對著來人方向,顯擺著自己的菌子。


    市場管理的經理們都很尷尬。


    倒是扶桑人一下子眼睛亮了。


    “絲糕,怎麽會有這麽好的鬆茸!”


    要知道,華夏三大鬆茸產地,最好的肯定是雪域,楚山和東北天池產地的鬆茸都要次一些。


    春城緊鄰楚山,雪域的鬆茸理論上,很難出現在這裏。


    而眼前的兩筐鬆茸,品質比今年最好的雪域鬆茸,還要不止三個檔次。


    這已經不能用標準衡量。


    這是奇珍。


    “鄙人三井良彥,請多指教?”


    三井良彥看了一眼跟他隨行的一個扶桑人,兩人都露出同樣的表情。


    心領神會。


    這麽好的鬆茸,華夏人不配享有。


    一定要帶迴扶桑去。


    可是現在的華夏,不是昔日積貧積弱,任人宰割的國家了。


    好在他們財團有錢。


    三井良彥心裏這麽想,臉上卻露出偽善的笑容。


    雙手給顧淵遞上名片,身體微微前傾。


    “生意而已,談不上指教,隻要價格合適,這兩背篼鬆茸,我都可以賣!”


    接過名片的顧淵,卻注意到兩人吃驚以後,那份勢在必得的眼神交流。


    多了幾分從容和淡定。


    他壓根不知道,眼前的三井良彥快兩年沒有到天南了,若非今年鬆茸減產,下遊渠道為爭取配額都快打起來了,他才不會來。


    眼前這批貨要是帶迴家,解決他大問題了。


    很耐心的三井良彥別看不到四十,卻是個老江湖,把自己情緒收斂的很好。


    “先生貴姓?”


    “我姓顧!”


    “顧桑,這兩筐鬆茸,我都很喜歡,顧桑想賣什麽價格呢?”


    “三井先生,我這可不是一般的鬆茸,你看看這個頭,聞聞這香味,是不是口舌生津?”


    雖然隻學了兩年的經濟管理。


    做生意的道理,顧淵都懂,眼前對手越是單刀直入,他越應該以退為進。


    最好給他挖個大坑,讓他一腳踏進來。


    狠狠的敲扶桑人,顧淵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說完的顧淵,從褲兜裏拿出一副白手套,鄭重其事的戴上。


    小心翼翼的捧起鬆茸,雙手遞給三井。


    這該死的儀式感,把三井直接整不會了。


    鄭東和蕭風都驚呆了。


    這反差,也太大了,剛才這混蛋還能把左邊一筐子鬆茸當成可有可無的玩意,交給自己幾個陌生人保管。


    一瞬間,帶著手套雙手這麽一捧,山雞就變成了鳳凰。


    要被人知道,這手套是他爹那個木工,開神車時候喜歡戴的,牙都會笑掉。


    三井狠狠地望了身邊謝向西一眼。


    謝向西這條狗,還真明白了他主子的意圖。


    “黃石頭,立刻,馬上,去把給三井先生準備手套拿來!”


    黃石頭完全傻了,什麽時候給扶桑人準備過手套,我們收鬆茸,用得著要手套嗎?


    這壞小子來賣菌子時候也沒用手套呢?


    他們都拿手摸過一次的鬆茸。


    好在旁邊市場管理機警,拉著黃石就往外麵跑。


    在華夏,找個健身房不一定好找,找個藥房還不容易,裏麵肯定有醫用手套。


    顧淵才不管三井他們尷尬不尷尬。


    繼續介紹。


    “我這裏的鬆茸,比雪域的鬆茸更香,更適合做刺身,淡淡的蘭花香,水果味,扶桑人是吃刺身的專家,三井先生可以聞聞這個味道!”


    說完把雙手把捧著的鬆茸抬了抬。


    這尺寸拿捏的,三井需要彎腰才能聞到香味。


    蕭風,和韓德龍都知道這小子使壞,紛紛把臉扭過去,怕笑場了。


    倒是鄭東掏出了包裏的相機,記錄下這有些相似於投降儀式的曆史一刻。


    周圍本來想伸出爪子,抓起鬆茸來看的市場管理人員和那些隨行的領導,停止了肢體的動作。


    然而看起來隻有三十歲不到的三井良彥則完全被鬆茸的氣味吸引。


    “真好啊,這種略帶蘭花香氣的鬆茸,第一次聞到,用來吃刺身,絕對是世間最美的享受!”


    說完以後,抬頭再次望著顧淵。


    “顧桑,開個價!”


    “三井先生,這幾條鬆茸,對扶桑人意義重大,對我,同樣意義重大。”


    顧淵不急不躁的說完,在場好些人,都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


    看著顧淵,仿佛在說,吹,你繼續吹。


    “顧桑,恕我直言,華夏人不喜歡吃鮮鬆茸,最好的鬆茸,都是出口到我們扶桑!”


    “三井先生中文這麽好,想必聽過,清平樂·六盤山,作者可是我的偶像!”


    聽上去是一首宋詞,三井還真不知道。


    他疑惑的望向了周圍的人。


    省農業廳一個幹部站出來,徐徐的朗讀。


    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


    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等他讀完以後,隨行的人還在跟三井翻譯和解釋這首詞的由來,顧淵跨出一步,橫著把鬆茸捧在讀詞者的麵前。


    “這裏,就是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


    “這裏,有長城,有山峰,有行軍隊列?”


    當顧淵念出第一句時候,很多人不屑一顧。


    鬆茸上曆來都有很多花紋,強行解釋山水,都能說得通。


    可是當他從嘴裏說出了長城,山峰,行軍隊列的時候,這些人全湧過來了。


    還有些人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錯愕的看著人群。


    “我看見紅旗了!”


    “在哪裏?”


    “真的哎?”


    韓德龍近水樓台先得月,看的很清楚,指著其中一個紋理開口。


    鄭東也又發現。


    旁邊好多腦袋都在晃。


    “這個位置,就應該是擒龍的畫麵,你們看見龍沒有?”


    “看見了!看見了,好像!”


    顧淵真是忍不住咧嘴大笑。


    僚機太厲害,等把鬆茸賣了,一定好好請他們。


    跟這些人情緒輕鬆的表情截然相反。


    當他知道這首詞作者和背景的時候,臉都黑了。


    “顧桑,這顆鬆茸代表著清平樂,六盤山,其他的呢?是否也賦予了詩詞的意義?”


    “當然,我這裏每一顆鬆茸,都是鮮活的!”


    想起自己昨夜無聊,把藏在床下的鬆茸拿出來擦拭,順便搞點小動作打發時間。


    如今竟然大用場。


    顧淵嘴角詭異的翹起,然後迅速如變臉一般,恢複了親切,稚嫩的笑容。


    “這個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是我們華夏年輕人的信仰。”


    “這個叫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這個叫,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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