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隻有兩個人,不管餘故裏做出什麽樣的動作,白清竹都能看得到。


    察覺到餘故裏起身的動作時,她瞳孔幾乎可見的一縮,唿吸都變得急促,身上的肌肉全數繃緊。


    她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最壞的念頭——餘故裏要走?


    餘故裏動了。


    白清竹的餘光隻能看到餘故裏腳上踩著的小羊皮靴,是和餘清越幾乎一樣的親子款式。


    早上出門換鞋的時候,她就在門口看著。


    那時候她很嚮往。


    嚮往著有朝一日,她也可以穿上同樣的鞋子,光明正大的牽著餘故裏和餘清越的手,在陽光下散步,享受著過往的人們善意的微笑。


    餘故裏給餘清越一隻腳穿鞋的時候,另外一隻腳就踩在餘故裏的鞋子裏麵,笑的坐在地毯上,眼睛都看不見的嚷嚷,說:「媽媽我好像在你鞋子裏劃船啊。」


    那時的餘故裏伸出自己的腳和餘清越的比了比,一大一小,餘清越的腳還肉嘟嘟的,像是個小小的粉饅頭。


    可明明餘故裏自己的腳也隻有三十六碼而已,她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而後餘故裏穿著這雙羊皮靴,跟著餘清越的步伐,兩個人一起往車庫蹦過去,步伐也都一樣。


    一步、兩步……第三步。


    那雙鞋子在白清竹的眼前停了下來。


    白清竹眼皮一顫,連帶著眨了好幾下眼睛,這才抬起頭,慢慢望向了站在她麵前,比她差不多要高出半個頭的餘故裏,仿佛是要接受審判一樣,目光中有她自己察覺不到的脆弱與瀕臨破碎的某些情緒。


    餘故裏看著她。


    白清竹其實比她高。


    一米七多的個子,她站在白清竹旁邊的時候,其實隻能到她的嘴唇。


    然而現在她站在白清竹麵前,卻覺得被她罩進自己影子裏的人,似乎顯得那麽的嬌小,看著就讓人……很想把她抱在懷裏。


    餘故裏捏了捏手,輕聲說道:「我也不太知道要怎麽安慰人,平時越越不高興難過的時候,我都是把她抱在懷裏哄得……」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白清竹,鼻尖冒了點汗,有點緊張的說:「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白清竹沉默了兩秒。


    那瞬間,一切的不確定,一切的忐忑和恐慌都隨之飄遠,隻留下了餘故裏身上留下的,讓她覺得十分心安的香味。


    那是無數次午夜做夢時,她最經常在夢裏夢到的味道。


    隨後她緩緩笑了,淡粉色的嘴唇揚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說:「我要。」


    *


    荊瀾火急火燎、緊趕慢趕的聽見聲兒從法務部往骨科門診這邊趕,氣兒都沒喘勻,就趕緊打開了門。


    「怎麽搞的?剛上班那祖宗就又過來招……」她的話看到屋裏的情形之後,逐漸消音:「惹……你……打擾了。」


    荊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啪!」的一聲關上門。


    白清竹麵無表情的看著餘故裏慌慌張張的後退幾步,跌坐迴到椅子上,一張臉熟的像是個番茄。


    她坐在那沉默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情緒,衝著餘故裏溫和的笑了笑,「剛剛謝謝。」


    餘故裏臉上的熱度還沒下去,無意識的用手摸了摸耳朵,試圖能給耳朵降降溫,欲蓋彌彰的說:「沒、沒關係……反正我經常也抱越越的……」


    她倒是給忘了,餘清越和白清竹是完全不一樣的身份。


    白清竹也沒去糾正她,就這麽錯著也沒什麽不好,起碼對於現在的她來說。


    白清竹起身開門。


    開門的瞬間,扒在門縫裏偷聽的荊瀾一頭栽了進來,沒站穩,不偏不倚的正好單膝跪到了地上。


    白清竹後退兩步,沉默的低頭看著她。


    荊瀾沉默一瞬,拍拍膝蓋從地上站起來,說:「這是個誤會。」


    「看在你單膝跪地,這麽誠心的份兒上。」白清竹冷冷一笑,「我原諒你了。」


    荊瀾:「……」


    屋裏因為她的突然闖入變得不尷不尬的,荊瀾隻覺得自己現在腦袋上仿佛頂了個一千一百一十一瓦的電燈泡,光芒都格外的普照,且格外的罪大惡極。


    她沒話找話的說:「那什麽,都解決了?」


    「人已經被帶走了。」白清竹說道:「你來的正好,跟著一起去一趟處理一下。」


    荊瀾好歹是管住了自己的嘴,沒把那一句「不捨得啊?」給扔出來。


    往常餘故裏不存在的時候,她該討打、該沒正形、該浪就浪了,胡說也無所謂,本來她在白清竹麵前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性子,什麽都不需要裝,怎麽開心怎麽來,還能調動調動白清竹那死沉一片的情緒,起碼能讓人有點人氣兒。


    但現在當著餘故裏的麵兒,肯定不能這麽說了。


    她當然也肯定知道,白清竹讓她去一趟,隻不過是為了省下後麵可能會出現的諸多麻煩——比如江獻君那小祖宗可能會捲土重來。


    下一次,說不準會直接殺到白清竹小區,然後就這一次的事情興師問罪。


    殺不進去她家,是因為小區門口保安盡職盡責根本不會放人。


    白清竹就壓根沒同意江獻君進過她們家門。


    江獻君麻溜一點頭:「得嘞。」


    她轉頭又看著餘故裏,搓著手說:「哎,那什麽,小餘,問你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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