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樂點點頭:“有的,殿下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行,一會我去庫房找找,送到殿下房間。”


    聲音漸漸遠去,在下遊河邊飲水的小鹿,忽地歪了歪頭,前蹄扒開河邊的草葉。


    草葉扒開,一抹紅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小鹿好奇地咬了咬,隨即甩甩腦袋嫌棄地鬆開口,蹦跳著消失在林間。


    入夜。


    群星閃爍,清冷的月光灑落天地間,給碧綠活潑的山林,鍍上一層銀白的光輝。


    崖底安靜了下來,偶有蟬鳴聲。


    石崖旁的屋簷,窗口依稀亮著微弱而昏黃的燭火。


    身姿俊逸的男子,坐在窗邊,修長手指捏著他用過最粗糙的毛筆,沾著最廉價,散發著墨臭的墨汁,在毛躁的紙麵上,一筆一劃寫著經文。


    他神色虔誠,落筆是極為工整的小楷。


    整整一夜,燭火滅了又明,明了又滅。


    他手邊的紙張,已經堆起厚厚一摞。


    明明紙張上都是能凝神靜氣的佛經,他卻越寫越快,字跡也越來越潦草。


    最終,由工整的小楷,變成龍飛鳳舞的草書。


    忽地,在天際第一縷光亮出現時,他骨節分明的長指驀地用力,手背泛起青筋,一字一句寫下——


    【若世間真有神明,請護吾妻平安。】


    收筆時,恰好燭火最後一絲光亮熄滅。


    微風從窗戶吹來,墨跡未幹的紙張,飄飄忽忽落在地上。


    墨瑢晏愣愣看著落在地上的紙張,神色恍惚。


    許久之後,他喉間溢出苦笑,沙啞的音色如墜落在地,碎成數片的寒玉,“你......真的不願原諒我嗎?”


    紙張被風吹著,飄動了兩下。


    好似在迴應他一般。


    任樂端著藥,推開門迎麵撲來的便是濃濃的墨汁味。


    本就不大的屋內,放滿了寫著佛經的紙張。


    他下意識撿起一張,看清了那工整而力透紙背的兩句話,以及上麵染著的紅色血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殿下,你一夜沒睡?”


    沒有了墨汁,墨瑢晏就沾著手上的鮮血,繼續寫。


    他嗓音愈加沙啞,答非所問,“還有墨嗎?”


    他那玉雕般的手,此時傷口寸寸崩開,雙手鮮血淋淋。


    他手中的毛筆,以及紙張,都沾染上了鮮紅。


    他卻好似並未察覺到。


    任樂小心地將紙張放在桌上,皺眉道:“殿下,不能再寫了,再寫你手就廢了!”


    墨瑢晏筆畫不停,眉心蹙起,“林間河流通向哪裏?”


    任樂把藥碗放在他手邊,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下遊處它從山洞流向外麵。”


    經過山洞?


    墨瑢晏手中毛筆一頓。


    三皇子妃身子那麽弱,即使墜入河中,僥幸留得性命。


    但山洞內沒空氣,她那麽嬌弱......


    想到這,墨瑢晏覺得心髒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看著紙張上不小心劃到的一筆,嗓音極低極輕,“可以帶我去看看那山洞嗎?”


    任樂擔憂地勸道:“殿下,你一身傷,不能再走了。”


    “我和爺爺找遍了崖底,都沒發現三皇子妃,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


    “你是東啟戰神,東啟那麽多子民,還需要你去守護呢!”


    墨瑢晏從窗外,望向遙遠的天際。


    伴隨著鳥鳴聲,任樂清晰地聽到他近乎涼薄的話音:


    “我不欲做戰神,亦無仁愛之心。”


    男人的嗓音,清寒薄涼。


    仿佛芸芸眾生,在他眼中,輕如煙霧。


    皆不如那名女子。


    任樂心底瞬間湧起莫名的酸脹。


    他吸了吸鼻子:“殿下喝了藥,一會爺爺再給殿下施一次針,我就帶殿下去。”


    墨瑢晏垂眸,視線重新落在紙張上,緩緩落下最後一筆。


    ......


    崖底常年無人,隻有任樂爺孫兩居住在這,顯得清冷幽寂。


    墨瑢晏踩著濕滑的草葉,不緊不慢走在河邊。


    他黑白的衣擺,滑過茂密的草葉。


    死寂的黑白,與朝氣的碧綠,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眉眼均是衿貴自持,恍若徐徐走來的謫仙。


    看似不急不緩的步伐,速度卻極快。


    任樂氣喘籲籲地追在他後麵:“殿下,你慢點......”


    忽地,前方的謫仙停下腳步。


    緊接著,他一貫清冷自持的神色一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撥開河邊草叢。


    “咦,這是什麽?”任樂彎腰,看著草叢上的一抹紅色,“斷裂的發簪?”


    卻見衿貴淡雅的男人,修長手指顫抖著拿起那斷裂的發簪。


    隻見男人手中玉質絕佳的發簪,從簪頭榕樹頂部斷裂開。


    墨瑢晏帶著血跡的指尖,緩緩落在簪頭榕樹斷裂處。


    他深邃的眸底,劇烈的漣漪蕩漾開。


    下一刻,他猛地握緊掌心。


    不顧斷簪深深刺入皮肉。


    男人氣息驟然冷滯,眼底壓抑的情愫逐漸蔓延。


    片刻後,他踉蹌起身,喉間溢出自嘲的低笑,“小海棠,你就這麽想離開我嗎?”


    連發簪上的海棠,也要脫離榕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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