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老街260號。


    壁爐暖黃的火光邊,一對情侶親密地依偎在沙發裏。


    留著一頭燙過的卷發,臉頰帶點嬰兒肥的的可愛女孩兒關切地問,


    “所以你整個白天都待在醫生那裏,病情很嚴重嗎?”


    亞倫·布恩拍了拍女友豐滿的大腿,凝視著她那柔和的大眼睛,嘴巴張了張,卻好像被魚刺卡住了喉嚨,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徒留眼眶發紅,


    後者見狀隻是摟住男友的額頭親了一下,“親愛的,忘了我們以前是怎麽承諾的,永不分開,無論什麽難題都一起麵對。”


    布恩歎了口氣,“洛裏,如果…如果我以後不在身邊,你一個人也要…”


    女孩兒甜美的臉刷一下雪白,“停!親愛的別嚇我,去看個心理醫生總不至於瞧出什麽絕症來吧?”


    “不是絕症,但比那更可怕。”布恩看著壁爐旁邊的飄窗,也完全注意不到飄窗外邊潛藏的兩個人影,“我下半輩子都要進入‘地獄’贖罪。”


    洛裏追問,“什麽意思?”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個夢嗎?”


    “兩個多月前開始的?”


    “嗯,數不清的人形怪物在一個墓園裏追逐我。”


    兩個多月前,人形怪物,墓園?


    壁虎一樣趴在窗外偷聽的迪安聽到這幾個關鍵詞不由眼皮一跳,接著就發現“東區噩夢”進度跳到了百分之四十五。


    布恩自嘲地說,“醫生說怪物和墓園都是我腦海裏臆想出來的,我潛意識讓它出現在我的夢裏,一晚接著一晚不斷重複,折磨我的精神。”


    女孩兒滿臉不解,“折磨自己,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犯了錯,我內心在懲罰自己。”


    “什麽錯誤要接受如此可怕的折磨?”


    布恩滿嘴苦澀,“我殺了人。”


    “別胡說!”洛裏一把捂住了男友的嘴,毫不遲疑地否定,“難道我是個瞎子,這麽多年一直跟一個偽裝成修車工的殺人犯住在一個屋簷下,我毫不知情?”


    “可醫生言之鑿鑿…”布恩閉眼抵著女友的額頭,就彷佛在向聖母瑪麗懺悔,“他催眠我進入了我的內心世界,然後發掘出了我醜陋秘密。”


    “我有‘多重人格症’,平時陪著你的,工作中的,都是正麵的我。但另一個我兇殘、無情、陰暗,藏在內心深處,在我不經意之間,就會展露獠牙,開始殺人——”


    “嘶…這兩個月間,它出來了三次,在東區殺死了三個家庭的十口人,包括四個可憐的孩子…上帝啊…”


    “耶穌基督!”洛裏不自覺地摟緊男友的胳膊,“這兩個月的滅門案都是晚上發生的啊,當時我們不是在一起的?”


    “我算過時間,三起案發的晚上,你都去上夜班了,我們恰好不在一起…我自己也仿佛失憶了,完全想不起當時做過些什麽。”


    “我罪該萬死。”布恩推開了女友,好像擔心身體中的邪惡傷害到她,“醫生在今天給我下了最後的通知,24小時以內到警局自首,否則他會報警抓我。”


    “自首?不,你不能那麽做。”洛裏重新拽住亞倫的雙手,“殺了十個人,就算你自首也會被判個終身監禁。”


    “醫生會在法庭上證明我的精神問題,”布恩搖頭,“那樣我就不用負刑事責任,隻會被送去精神病院強製治療。”


    “天啊,你沒聽說過那種地方的惡名嗎?注射令人失智的實驗藥物、綁到手術台上鑽腦子、關進狹窄陰暗的停屍間禁閉…這比死了還可怕,我絕不允許伱選這條路!”洛裏一咬牙,“我們今晚就離開卡爾加裏,去美國、墨西哥、我們可以獨處的地方,不再有工作、警察、精神病,殺人案。對,換一個環境,你的病會痊愈的。”


    “我不能冒險…”布恩伸手摸了摸女友發紅的臉頰,用雙眼啜飲她的視線,“我怕我控製不住傷害你,傷害更多無辜的人。我不是什麽大好人,但我也不當惡魔。”


    “別這麽做…別拋下我…”


    ……


    聽著兩人哭哭啼啼的喧鬧。


    灰泥外牆邊的迪安帶著克裏斯汀飛到了遠處的馬路上,女孩兒表情變得異常精彩,摩挲著下巴,原地轉了一圈,


    “所以我們追查了兩天的連環殺手根本不是什麽醫務工作者,而是一個年輕的修車工,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可他的身高好像跟畫像上的紐扣眼不符合,對,他比兇手更高!”


    迪安迎著同伴疑惑的眼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家夥自己恐怕都被瞞在鼓裏…恩,稍等…我去辦點事兒。”


    迪安隨手拉開麵前的節點,傳送迴霍金斯實驗室,拿迴剛才遞給博士加急化驗的藥片。


    隨後聯係上了肖恩和莫妮卡三人,聚集到了東區老街260號外邊,把剛才的情況說明了一遍。


    ……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壁爐裏火星劈啪跳躍、洛裏平緩的唿吸聲。


    她哭累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一隻手還是死死抓著男友的手,擔心對方突然離去。


    但布恩終究是狠心地抽出手,為她蓋上了一床毯子,親了一下額頭,便躡手躡腳地離開,準備去警局自首,但剛來到大門前。


    “砰、砰”幾下敲門聲差點沒把他的心髒給嚇出來,他緊張地透過貓眼看了一下,猶豫了一秒,開了門。


    嘎吱——


    “兩位,我承認你們幫了我一次,但一直跟蹤我上門是不是太過分?”


    布恩不滿地掃過迪安和克裏斯汀,又迴頭看了一眼女友,很奇怪,向來睡眠很淺的女友這次卻睡得很深沉。


    “別激動,哥們兒,你之前走的時候丟了點東西,給。”迪安從懷裏取出藥片以及一份檢測報告,遞了過去,


    “我的鎮定藥,這份報告又是啥?”布恩接過報告就下意識地翻看起來,


    迪安點了點藥片,“藥物檢測報告,這壓根不是什麽鎮定藥,而是一種實驗室研究的新型迷幻劑‘噩夢之旅’,吃了之後就讓人頭暈腦脹、精神恍惚…進入你之前在馬路上的狀態。”


    布恩瞳孔一縮,“醫生給我吃迷幻劑,這怎麽可能?這份報告是假的才對吧!你撿到藥片才幾小時,怎麽可能拿到分析報告?”


    “報告是真的,但醫生的話是謊言,你沒有多重人格症。”迪安往前邁進了一步,眼睛猶如閃亮的燧石。


    “等等,什麽多重人格?”布恩醒悟過來臉色大變,為什麽這個外人會知道他心底的秘密,“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沒必要隱瞞,我聽力比較好,剛才已經一字不落地聽完了你和女友的談話,”迪安領著四個同伴邁進門檻,關上了大門,“但我也勉強算個醫生,我百分百保證你體內根本沒有什麽邪惡的人格在行兇殺人。”


    如果布恩有精神疾病,之前在馬路邊接觸的時候,疾病之匣早就被觸發。


    布恩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發紅地搖頭,“不,你什麽都不明白,我殺了人,我殺了三個家庭十口人!”


    “我們的鼻子很靈敏,能聞出人身上的血腥氣,隻要雙手沾過血的,隔上一年都有個味兒。”這時吸血鬼莫妮卡和彼得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向布恩搖了搖食指,就像看著一個誇誇其談的瘋子,“而你沒有殺戮的味兒,隔著一百碼我都能聞出你身上無辜者的氣味,你從沒殺過人。”


    “我是無辜的?不可能,這不可能…”布恩踉蹌後退著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捂住腦袋低下了頭。


    他明明已經認定自己就是殺人兇手,他都要去警局自首了,半路跳出來五個人告訴自己是無辜的。


    這簡直是從地獄到天堂的轉變。


    極大的反差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嘴唇顫抖地問,“如果我不是兇手,那誰是兇手?”


    迪安帶著四個同伴魔鬼一樣步步緊逼到他麵前,


    “布恩,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誰用迷幻劑欺騙你、麻木你的神智,誘導你去投案自首,那麽他的嫌疑就最大。”


    “很明顯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一個陷阱,”克裏斯汀也終於聽明白了,用憐憫的眼神看向這個男人,“有人想讓你頂罪,自己則繼續逍遙法外。”


    咕嚕。


    布恩吞了口唾沫,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你的意思是給我看病的精神科醫生德克爾是兇手?”


    德克爾?


    迪安和同伴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確認之前調查過的目標裏沒有這麽一位,資料裏也從沒記載過這個名字。


    他就是漏網之魚!


    同時,“東區噩夢”進度悄然前跳了百分之五十。


    “夥計,你推斷的沒錯,”肖恩朝著迪安悄悄豎起大拇指,“兇手有醫學背景,隻是我們漏過了他。”


    “那麽這位德克爾醫生在哪所醫院高就?”迪安追問布恩,


    “迴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請教一下,”布恩眼神複雜到了極點,不答反問,“你們為什麽幫我這個無親無故的人洗脫嫌疑?”


    “我們的命運早就暗中聯係在了一起。”肖恩接過了話頭,眼神親切地看向布恩,就仿佛兩人是闊別許久的老朋友,“你夢境中提到了一個墓園,全是可怕的人形怪物,我猜其中有個渾身長滿尖刺五官秀麗的女人。”


    布恩震驚地看向肖恩,點頭,“你怎麽知道,你也見過她?”


    “我幾乎每晚都要和它們‘約會’,聆聽它們的唿喚——”肖恩凝望窗外的夜空,又愛又恨地說,“上帝在天堂,奧茲國在彩虹盡頭,米甸是怪物的樂園。那個地方叫做米甸,對嗎!”


    米甸!


    布恩刷一下站起身體,快步走上前按住了肖恩的肩膀,瞪大眼睛就像看到了知己,激動得臉頰上每一塊肌肉都開始戰栗,但還是強忍著衝動,“不,你肯定是從醫生那裏偷聽到的。”


    “不相信?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我們都是屬於米甸的怪物,所以才會找到你,來幫助你一起‘迴家’。”肖恩的雙眼突然變得如燃燒的炭火、臉頰鑽出細密雪亮的鱗片,嘴巴咧到耳根露出長而鋒利的獠牙。


    兩頭吸血鬼也一同呲牙露出了邪異妖豔的怪物形態。


    三道恐怖的黑色人形倒映在牆壁上,極具衝擊力的畫麵映入視網膜,布恩仿佛打了雞血一樣滿臉發紅,心髒怦怦快跳出胸膛,鼻腔裏唿出的氣息都變成火焰,彷佛快要暈過去。


    但他心頭卻沒有絲毫的害怕,過去兩個多月關於怪物的噩夢,早就讓這些詭異的形象在他腦海裏根深蒂固,如今親眼見到,他隻感到興奮和欣喜,以及一種強烈的歸屬感。


    “嘖嘖,看來你早有心裏準備了,那麽我們交易達成了吧?”迪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取走一滴血,發動了舔舐記憶,“現在,讓我瞧瞧德克爾醫生長什麽樣,又在哪裏監視我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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