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移植倉終於傳來好消息,雲霧憐醒了,說餓。


    守在病房外的眾人終於鬆了口氣,白蘊連忙趕往陽台將這個消息告知兒子,謝燼野一聽原地複活,狂奔去了廚房。


    手術前不能進食,他知道雲霧憐會餓,提前熬好了清粥溫在鍋裏。


    移植倉需要保持無菌環境,雲霧憐又剛做完手術,是免疫力最差的時候,眾人不方便進去看望雲霧憐,隻能將食物放在窗口,由護士端進去。


    護士戴著口罩帽子,用消毒紙巾將碗和托盤認真擦拭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這才端著托盤走向室內。


    她邊走,邊溫聲唿喚著雲霧憐。


    “小公子,小謝少爺給您煮了粥,溫度正合適,您還醒著嗎?”


    純白被褥間,病懨懨的美人緩緩睜開眼,鴉羽般細密的睫羽輕顫,淺色的瞳孔像是浸泡在水裏,清透卻沒焦距,蔓延著我見猶憐的易碎感。


    他靜靜躺在床上,沒什麽反應。


    直到護士走近,關上門,補充道:“對了,小謝少爺捎來一張小卡片進來,上麵還畫了圖案。”


    雲霧憐手打著顫攥緊被單,眼中終於有了色彩,失去血色的唇動了動,聲音虛弱得像是一旁羽毛落下。


    “給……給我。”


    護士沒聽清,但她注意到小公子在往自己手上看,於是迅速將托盤放下,拿起包裹消完毒的卡片,彎腰遞給雲霧憐,“需要我給您念嗎?”


    雲霧憐輕輕搖頭。


    插著針管的手有氣無力舉起,接過雪人卡片,微微顫了一下,拿到麵前。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特別抽象卡通手繪,小狗前爪比心,撅著嘴撅著屁股,還在瘋狂甩尾巴。


    連眼睛都是上了色的大愛心。


    緊接著是收斂鋒芒,比以往所有時候都顯得乖巧端莊的文字。


    【(* ̄3 ̄)╭?啾啾啾,乖寶真棒,挺過第一關啦,你先填填肚子,薛醫生說你現在沒法自己走路,需要一位親屬陪護,我去洗漱漱消消毒,等下就來陪你,你教我的蝴蝶拍安慰法沒有用,我想抱你,特想!!!】


    最後六個字加粗描邊大寫,足足占了卡片的三分之一。


    雲霧憐盯著卡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最開始視線有點模糊,逐漸清晰,最後每個字都深深印在了心底。


    冰涼癱軟,仿佛失去知覺的身體在這一刻也有了溫度。


    像是被灼熱的大手挨著摸個遍。


    “阿燼……”


    雲霧憐眼眶酸澀,慶幸著自己還活著,慢慢收迴手,垂眸吻上卡紙上抽象可愛的小狗狗。


    “我等你。”


    等著你來,緊緊抱我。


    護士站在一旁,看著矜貴清冷的小少爺被病痛折磨得憔悴可憐,連拿一張卡紙都在發抖,醫者仁心,不免有些心疼和憐愛,於是低頭道:


    “小公子,楚總太太他們一直守在外麵,聽到您醒來後都鬆了口氣,搶著想進來看您呢,但人多容易滋生細菌病毒感染,他們隻能在外麵給您加油。”


    “所以我們也要加油,我幫您把床搖起來,喂您喝粥好不好?”


    聞言,雲霧憐拿著卡片的手逐漸泄力,軟綿綿搭在床上。


    對上護士關心的目光,搖了搖頭。


    “先咳咳……”


    “先放著,我晚點再吃。”


    他沒胃口。


    胃裏像是在翻湯倒海,惡心想吐。


    他醒來第一件事說餓隻是怕守在外麵的家人們擔心。


    想到這裏,雲霧憐又虛弱地補充:“把粥攪一攪,別跟我爸媽說。”


    護士蹙眉,欲言又止,“這……”


    雲霧憐咳嗽,麵露哀求,漂亮蒼白的臉蛋讓人難以抗拒,“謝謝。”


    護士:“……”


    這是犯規!


    護士想到有的患者手術後會出現暈眩反胃的症狀,這是正常現象,歎了一聲氣點頭,配合地攪動清粥,偽裝出一副已經吃過一兩口的樣子。


    雲霧憐清醒的時間很短。


    沒過多久就合上眼,握著謝燼野寫的卡片又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身旁多了個人。


    謝燼野包裹嚴實,戴著帽子口罩,穿著幹淨的睡衣。


    他沒敢挨太近,醫用消毒酒精的味道掩蓋了原來的陽光柑橘味,正單手撐著腮幫子,直勾勾盯著雲霧憐。


    雲霧憐愣住,眼神迷離,意識還有些昏沉,“阿燼?”


    “是噠是噠。”


    謝燼野故意夾著嗓子逗雲霧憐開心,笑著貼近,隔著口罩,在雲霧憐唇上啄了一下,“這不是夢,是現實,我是真的阿燼,你的阿燼。”


    雲霧憐心跳加速,意識轉醒,嘴角剛勾起,餘光忽然瞥見青年搓得泛紅的肩膀,蹙眉問:“你洗了多少遍澡?”


    謝燼野丹鳳眼眯起,舔唇低笑,“四五遍吧,怕把細菌帶進來。”


    雲霧憐一聽就知道,真實答案遠在五次以上。


    於是警告地瞪了眼青年。


    “下次輕些,對自己好點。”


    他本想捏一捏謝燼野的臉,可渾身提不起力,每說完一句話都要喘氣。


    謝燼野聽著小竹馬虛弱的喘息聲,心疼極了,連忙應好,“遵命遵命,我以後輕點,乖寶,你累的話再睡一會兒,我不走,就在這裏一直陪著你。”


    雲霧憐搖頭,“我想上廁所。”


    謝燼野,“好好好,我抱你去!”


    雲霧憐剛做完移植手術第一天,下半身癱軟乏力,實在走不了路,隻能由謝燼野抱去衛生間。


    從小到大,謝燼野幫雲霧憐脫衣服,洗澡的次數數都數不清。


    但幫忙上廁所這還是第一次。


    看著青年幫自己褪去褲子,雲霧憐唿吸急促,雪白的脖頸泛起薄紅,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羞恥,使勁抬起酸軟的手臂,微顫著捂住謝燼野的雙眼。


    “阿燼你……”


    “把眼睛閉上,不許看,不許聽。”


    謝燼野動作一頓,有點懵:“啊?霧霧,你害羞了?”


    雲霧憐眼簾低垂,不想說話。


    謝燼野又問:“還是覺得我旁邊,上廁所很羞恥?我們是好兄……呸恩恩愛愛的好情侶啊,乖,沒事的!”


    雲霧憐咬唇,緊緊抓著褲子


    謝燼野突然提議,語氣特別的認真:“要不我們一起尿?”


    雲霧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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