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憐的微信頭像隻有兩個字,是用剩餘顏料混合成漸變彩色,在畫紙上勾勒的大字——


    脫光。


    謝燼野點開頭像,看了又看,確認沒看錯。


    “脫光衣服嗎?”


    泡溫泉的話是得脫。


    但霧霧的意思該不會是連內褲也要脫吧?


    謝燼野收起手機,手連帶插進衛衣兜裏,想起孫管家臨走前那個富有深意的笑,他總感覺事情不簡單,小竹馬說的驚喜應該不止是微信頭像,畢竟‘脫光’更像命令和指示。


    難道……


    驚喜在裏麵?!


    謝燼野抬頭望去,視線被新中式蘇繡清竹屏風擋住,他快步走了進去,果然,裏麵別有洞天!


    映入眼簾的是一路鋪到深處的紅色地毯,點綴著華麗精致的雲紋金邊,上麵灑滿了玫瑰花瓣,前方隔斷從雪紗換成了喜慶的紅綢帶,兩側裝飾紅折扇和花卉。


    最重要的是牆上竟然貼著大紅的囍字!


    “艸——!”


    這看著好像婚禮現場!


    霧霧該不會脫光了在溫泉裏等著自己吧?!


    謝燼野心跳亂了節拍,驚唿著踩上紅錦毯往裏衝。


    溫泉在最裏麵,中間還有一處喝茶的小景觀,種著山茶紅梅,此時樹上都掛滿了綢帶和紅燈籠。


    再往裏走,穿過兩麵坐屏,終於來到了溫泉前。


    這裏的布置最為震撼,溫泉上方紅紗飄晃,四處堆滿了玫瑰,紅綢帶在屏風上係著一團花,上麵貼著囍字,溫泉右側的紫檀茶幾上擺放龍鳳蠟燭,還未點燃,旁邊堆疊著花生、糕點。


    再旁邊是墊著紅綢的托盤,裏麵放有琉璃酒壺,純金做的小葫蘆對杯,一把剪刀以及繡著花團錦簇的紅色錦袋。


    “!!!!”


    這這這……


    謝燼野瞳孔地震,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著,直接被眼前的畫麵驚得定在原地,嘴裏好幾聲重複著‘臥槽’。


    什麽婚禮現場!


    這又是龍鳳蠟燭又是合巹酒的,分明就是洞房花燭夜啊!!


    “霧霧,霧霧……”


    謝燼野撩開紅紗,尋找著雲霧憐的身影,環顧一圈,才猛地反應過來,小竹馬在別處和嚴沉在聊畫展的事,就算長了翅膀能飛,以雲霧憐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搶先一步來到溫泉房。


    他迫切的想跟雲霧憐說話,直接掏出手機拔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霧霧那啥……我看見了好多囍字,你是不是………”


    由於太過震撼和激動,謝燼野唿吸略顯急促,抓著自己的劉海,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對麵傳來一聲好聽的輕笑。


    “點燃蠟燭,等我來侍、寢。”


    尾音被曖昧拖長,即將消散時咳嗽聲響起,喘息虛弱,謝燼野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掛斷了。


    “霧……!”


    謝燼野愣在原地,皺眉攥緊手機,臉上洋溢的喜悅逐漸被擔憂覆蓋,生怕小竹馬在半路上暈倒。


    他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雲霧憐沒接,但發來了一條消息。


    【霧寶乖乖:聽話。】


    “……”


    謝燼野沉默良久,歎了一聲氣,迴了張修勾搖尾收到的表情包,開始愁眉苦臉脫衣服。


    他沒脫光。


    怕小竹馬有事來不及出去,留了條褲子。


    溫泉散發著熱氣,室內溫度比外麵高,脫了也不覺得冷,案上還點著熏香,嫋嫋輕煙從香爐裏飄出,環繞於室,氣味溫暖甜蜜,柔而有骨,裹挾著一絲梨的香甜清香。


    “這熏香還挺好聞的……”


    謝燼野呢喃著跳進溫泉,濺起水花無數,然後按照雲霧憐的指示,用貼著囍字的打火機點燃了蠟燭,然後趴在茶幾上,手撐著下巴,當起了望妻石,眼巴巴盯著入口。


    我的霧陛下什麽時候來寵幸我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謝燼野等著焦急,既擔憂又期待,時不時給雲霧憐發一個探頭小表情包,得到摸頭表情包,確認小竹馬沒事,他才安心繼續等待,期間謝燼野還研究了茶幾上的各種物件。


    他對這些東西半懂不懂,於是撿起手機搜了一下。


    小葫蘆是用來喝酒的,意為合巹,夫妻合二為一。


    剪刀是用來剪雙方頭發的,把頭發紮在一起裝錦袋裏,意為結發夫妻,百年好合。


    謝燼野翻著翻著,想到小竹馬還病著,心裏越來越難受,感覺那些‘白頭偕老、恩愛纏綿’的文字仿佛化作了無形的銀針,紮在心口,針針見血,連帶著滿屋子的紅色都格外刺眼。


    合巹酒,結發禮。


    這些本來應該出現在正式婚禮上的,霧霧現在就做這些,是不是在害怕,怕……以後沒機會了?!


    謝燼野胸口悶痛,不敢再想。


    他將手機扔在了一邊,雙手捂住臉,思考著要如何跟雲霧憐求婚,安撫焦慮不安的愛人。


    就在這時。


    開門聲響起,腳步聲由遠到近傳來。


    謝燼野猛地抬頭,雙眼猩紅,銀發貼著硬朗的眉骨,他大喊了一聲‘霧霧’,水花四濺,作勢要跨出溫泉。


    右腿剛抬起。


    下一秒就被屏風外的雲霧憐嗬斥住。


    “躺著,不許動。”


    謝燼野愣住,乖乖把腿收了迴去,黑眸直勾勾盯著屏風入口,心越跳越快,亂成了一團。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道曼妙勾人的身影映在了清竹屏風上。


    從輪廓來看,雲霧憐長發披散,一襲錦緞長袍,纖細的腰身勾勒了出來,不盈一握,誘人遐想。


    下一秒。


    冷白如玉的手探出,扔來了一條紅綢帶,中間係成了一團花,顯然是古代成婚用的牽巾,還是加長版的。


    牽巾剛好落在謝燼野的麵前。


    他下意識抓住。


    緊跟著,小竹馬的唿喚從屏風後麵飄來,本就輕柔好聽,又被檀香嫋嫋添了幾分曖昧,蕩漾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


    “來,新郎官,把你的新娘拽入懷。”


    曖昧的引誘滑過耳畔,謝燼野被撩得心神意亂,在雲霧憐的蠱惑下,攥緊牽巾,拽出藏在屏風外的美人。


    他力道很輕,速度也慢,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小竹馬摔倒。


    很快。


    那道絕美的身影完全映入眼簾。


    雲霧憐頭戴紅紗,身上隻披了一件胭脂色綢麵交領長袍。


    領口敞得很開,冰肌玉骨,雪白的鎖骨一覽無餘,暖香玉貼著胸膛,腰身纖細若柳,掛著一枚狸貓玉佩。


    行動間,那雙筆直的長腿白得晃眼,讓人控製不住心起漣漪。


    “艸,霧霧,你……!”


    謝燼野心跳驟停,一下子看呆了,“你這也太美吧……”


    連頭紗都戴上了。


    是不是等下還要掀蓋頭?!


    雲霧憐一步步走來,眉眼帶笑。


    那張漂亮的臉上今晚化了妝,眉心點綴著花鈿,眼尾暈開緋色,用豔麗的色彩掩蓋了病態,也散去了平時的清冷,像畫裏勾魂攝魄的妖精。


    見青年一臉癡漢樣,雲霧憐勾了勾唇,心想,果然化妝是對的,不然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太倒胃口了。


    他微微偏頭,長發交纏紅紗擦過臉頰,問:“阿燼,喜歡嗎?”


    謝燼野喉結滾動,沒有一絲猶豫,脫口而出就是——


    “特喜歡!”


    雲霧憐輕笑,拽了拽牽巾:“那怎麽還愣著,不敢娶我?”


    “怎麽可能,我巴不得!”


    謝燼野猛地迴神,不等雲霧憐走來,直接跨出溫泉,濺起水花無數,咧著嘴飛奔向雲霧憐。


    雲霧憐也沒停,繼續往前走。


    兩人都沒鬆開牽巾,聚合在一起時,謝燼野叫了好幾聲‘霧霧’,想一把將人抱住,又礙於那身性感鬆垮的衣服不敢動彈,怕一不小心把衣服給弄掉。


    於是低頭貼近,隔著紅紗對上那雙漂亮的眸子,撓頭傻笑。


    “霧霧,這種事應該我來做的,我早就想跟你求婚了,就是一直沒找到適合的戒指,想定做也沒來得及……”


    雲霧憐聽到‘沒來得及’,頓時心中刺痛,感覺氣溫驟降寒氣入骨,連帶握著牽巾的手都小幅度抖了一下。


    他微微垂眸,越過謝燼野走向溫泉,“求婚免了,直接入洞房吧。”


    “……!”


    謝燼野心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翻湧而來,連忙跟上,看著清瘦的肩膀,有些緊張地問:“霧霧,你指的是喝合巹酒那種入洞房,還是真的入洞房?”


    雲霧憐迴眸,見謝燼野皺著眉,麵色憂愁,沉默了幾秒,反問:“如果我說兩種都要,你是不是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


    謝燼野著急地想解釋,手剛碰到雲霧憐的手,觸及到的就是一片冰涼,屋內的暖氣仿佛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怎麽這麽涼?!”


    青年滿眼心疼,顧不上其他的,直接攬腰將人抱起,“霧霧,我們先去溫泉裏泡著,在這兒說話很容易感冒的。”


    天地一陣旋轉,赤裸的雙腿忽然懸空,雲霧憐頓時頭暈目眩,身體在冷空氣中顫栗,主動抱緊謝燼野。


    恍惚間。


    苦澀翻湧而來,刺激著神經。


    他忍不住想……


    自己這具病弱的身體被突然抱起都會暈,真的能受得住情愛嗎?


    雲霧憐攥緊牽巾,指關節泛白,漂亮的臉龐被頭紗遮蓋,貼著幾縷淩亂的青絲,癱軟在謝燼野懷裏咳了兩聲。


    謝燼野一聽到雲霧憐咳,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慌亂不安。


    雲霧憐還沒緩過來。


    謝燼野就抱著他踏進了溫泉。


    身上的衣袍在水中漂浮起,溫熱的泉水蕩漾而來,淹沒身體,溫柔侵入肌膚,散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手也包裹在暖陽似的溫熱中。


    “乖寶……”


    “怎麽了,好點沒有?”


    耳畔迴蕩著謝燼野焦急的聲音,青年一邊在喊,一邊給他搓手。


    雲霧憐緩緩迴神,長睫脆弱煽動,視線隔著紅紗與謝燼野對視。


    見他好轉,青年黑眸亮起,眼神炙熱又認真,眉眼閃爍的愛意比溫泉還滾燙,“霧霧,你聽我說,我不是不想和你入洞房,是你的身體……!”


    話還沒完,就被雲霧憐捂住了嘴。


    這些他都知道,他知道阿燼心疼自己,舍不得碰自己。


    但是……


    他們可能沒有以後了。


    “我不管,我不聽。”


    雲霧憐斂去傷感,用牽巾纏住謝燼野脖子,緩緩貼近,唇隔著紅紗落在青年耳畔,灑下唿吸,“我今晚就要做你的新娘,快些,掀開我的蓋頭。”


    吐血在肌膚上掀起麻癢,漾開無聲的漣漪,漫延到四肢百骸。


    謝燼野身體僵住,心跳加快,搭在雲霧憐腰上的手倏然攥緊,感覺周圍的氣溫在升高,連熏香都濃鬱了幾分。


    雲霧憐眸光流轉,見青年遲遲不動,拽著牽巾,故意逗他:“再不動手,新娘子就要跑去嫁別人了。”


    謝燼野一把抓住雲霧憐手腕,聲音喑啞,“我知道你不會的。”


    說完,又紅著耳根補充了一句。


    “霧霧,你是我的,我們早就……那啥,蓋過章了。”


    雲霧憐挑眉,紅紗下的美眸浮起疑惑,發絲浸濕貼著鎖骨,更顯得柔軟漆黑,“什麽蓋章?我怎麽不記得了?”


    “霧霧你……!”


    謝燼野知道雲霧憐在逗自己,又想著要給老婆安全感,迅速掀起頭紗,露出那張美豔動人的臉。


    目光交織的一瞬,心又亂了。


    要瘋了!


    乖寶今天真的好漂亮啊!


    他忍不住捏住雲霧憐的下巴,挑起,在殷紅濕潤的唇上啄了一下,“就是這樣蓋章的,乖寶,記住沒?”


    雲霧憐搖頭,很認真的問:“阿燼哥哥,你是在吃口紅麽?”


    謝燼野:“……”


    懂了。


    親的還不夠兇!!!


    謝燼野眯眼,溢出一股痞氣,正要捏著雲霧憐的下巴再親一次,誰想,雲霧憐偏過頭,不給親了。


    “霧寶,你為什麽躲啊?”


    雲霧憐扶著謝燼野的肩慢慢起身,走向放著龍鳳蠟燭的岸邊,“一步步來,掀完蓋頭下一步是喝合巹酒。”


    他不敢深吻。


    因為這具身體太嬌弱了,他怕體力耗盡,沒力氣去做接下來的事。


    謝燼野聽到合巹酒,心又提了起來,在雲霧憐伸手想要拿起琉璃酒壺時,先一步按住酒壺,嚴肅道:


    “不行,霧霧,你不可以喝酒,酒傷身體,你喝醉了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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