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霧霧。”


    “你先看一下,因為寫太快,字有些潦草,看不懂的話,你問我。”


    謝燼野把筆記本遞給雲霧憐,跟著坐在了床邊,隨手將碎發往後撩,怕室內空氣悶熱,還找來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緊接著又給雲霧憐披上了毯子。


    謝燼野拿的這個筆記本是新的,深藍色的封麵印著朝陽海浪的圖案,還是高中的時候,謝燼野陪著雲霧憐去買畫畫用的鉛筆,雲霧憐覺得好看,順手給他買的。


    某人一直舍不得用,今天才翻了出來。


    雲霧憐看著封麵怔了片刻,心尖仿佛被毛茸茸的爪子撓了一下,緊接著,翻看第一頁,而看清文字刹那,心髒驟停。


    隻是一瞬,鼻腔湧上酸澀,眼眶再次爬上一抹緋紅,心情很複雜,像是墜入了一個柔軟且甜蜜的裏。


    因為——


    筆記上記錄的是謝燼野詢問各個醫生的結果。


    一向上課愛走神從不專心做筆記的搗蛋鬼,竟然……將各種味覺喪失的原因記錄得非常清晰。


    還把每個醫生的叮囑都備注了。


    最重要的是,首頁的第一行,在青年還沒撥出電話時,他用力寫下了一行大字,落筆重得筆尖都劃破了紙張。


    這行字是——


    【sb老天爺滾蛋,我家乖寶善良又可愛,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雲霧憐拿著筆記本的手顫抖,感覺上麵潦草深刻的文字仿佛化作了灼灼烈火,一路燙到了心窩裏。


    “咳咳……!”


    阿燼的愛。


    真的……


    既純粹又滾燙。


    這樣的灼熱的朝陽他舍不得鬆開,想……一直纏著,纏得緊緊的。


    雲霧憐濕潤的長睫顫了顫,整個人微微前仰,長發順肩滑落,手攥著胸口的襯衫,指關節都泛了白。


    那張清冷脆弱的臉上看似淡漠,眸底卻一閃而過占有欲。


    他情緒一激動,唿吸又開始不暢了。


    “霧霧……!”


    謝燼野在旁邊嚇得臉色一變,渾身繃緊,連忙攬過雲霧憐的腰,將人小心翼翼擁入懷裏,輕輕拍著後背。


    待小竹馬唿吸平緩,趴在胸膛上喘氣,他慢慢低下頭,捉住雲霧憐的手扣緊,開始解釋。


    “乖寶……”


    “我說過我們的夏天肯定100%甜。”


    “所以,這份攻略的意思就是,我們會攻下所有的困難,一步一步慢慢來,迎接屬於我們甜味幸福的盛夏。”


    雲霧憐眼簾低垂,感受著謝燼野掌心傳來的溫度,心底暖洋洋的。


    他緩緩抬眸,對上青年的目光,沾著一縷青絲的唇勾起,點頭應好:“好,我們慢慢來,阿燼,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謝燼野眉頭皺起,小心翼翼幫雲霧憐把唇上的頭發勾走,又側身抽了一張紙幫雲霧憐擦了擦蒼白漂亮的臉。


    等小竹馬臉上恢複清爽,這才開始嚴肅地問:“霧霧,你失去味覺多久了?”


    青年語速很慢,嗓音沙啞,每個字發音都極其困難,像是被噸重的巨石碾壓著發出的聲音。


    那雙濕紅的丹鳳眼也溢滿了心疼。


    雲霧憐眸光微動,閉了閉眼,又睜開,既然被發現了就如實答吧。


    他將思緒拉迴幾個月前,緩緩迴答。


    “大概有三四個月了吧。”


    “就是我們去山上采蘑菇,我半路就著涼發燒的那次,迴來輸了幾天液,吃了一堆藥後,我就感覺到我的味覺好像出了問題,吃什麽都是苦的。”


    “那時候我也沒多想,因為這種高燒後吃藥吃得嘴裏發苦的情況以前也經曆過很多次,過一周左右就好。”


    “直到……”


    話音一頓,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大手倏然攥緊,雲霧憐緩緩抬眸。


    對上謝燼野心疼自責的目光,微微皺眉,手反捏著青年掌心的同時,繼續說道:“我慢慢發現,酸甜苦辣都離開我了,吃藥不苦了,吃甜品也不甜了,最後吃什麽都沒味道了。”


    話音還沒落下。


    雲霧憐又被謝燼野一把抱住了。


    青年蹭著他的側頸,悶悶嘀咕,沙啞的嗓音裹挾著懊悔:“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答應你去的!”


    當時雲霧憐心血來潮想去山上摘蘑菇玩,因為身體原因,家裏人都不同意,謝燼野也不肯。


    為了達到目的,雲霧憐故意不理謝燼野,單方麵和謝燼野冷戰。


    比如把自己鎖屋裏畫畫。


    又比如把謝燼野當空氣,看見謝燼野眼睛都不抬一下。


    等謝燼野受不了了,天天哭喪著臉圍著他cos大火車,雲霧憐就開始下鉤子,先躲進畫室,鎖了門。


    然後換頭像暗示。


    從q版小人雙眼冒火,齜牙咧嘴,扛著大刀準備宰人的怒氣衝衝頭像,換成了長發小人坐秋千吃草莓。


    當時謝爺爺院子裏草莓還沒熟。


    某個被關在門外的大狗狗收到暗示,立馬屁顛屁顛騎上機車跑去買草莓了。


    就這樣。


    謝燼野最後還是心軟了。


    把該準備的都備好,陪著雲霧憐去了一趟山上摘蘑菇。


    蘑菇倒是摘了很多。


    可下山的時候雲霧憐就發燒暈倒了。


    謝燼野一想起雲霧憐當時唇煞白,臉頰通紅,手裏籃子滑落在地,差點倒在木樁上的畫麵,心裏就一陣後怕,好在他反應迅速,及時抱住了乖寶。


    不然就……


    謝燼野越想越害怕,緊緊抱著雲霧憐,又補充了一句:“乖寶,我們以後都不出遠門了好不好?等身體好了,你想去什麽地方我都陪著你!”


    雲霧憐聽著這話沉默了良久。


    久到謝燼野都察覺到不對勁,抬起眸,小心翼翼盯著他,啞著嗓音喚了一聲:“霧霧?”


    四目相對,雲霧憐神情很認真。


    他伸出手,一左一右捧起青年帥氣的臉龐,將散落的銀色碎發撩開,目光交織,一字一句,緩緩道:


    “阿燼,我不想這樣了。”


    “因為身體太差,不能過於勞累,我從小到大都不是躺在醫院裏,就是待在家,外麵那些風景再美,我隻能用畫筆去描繪了,日複一日,真的厭了。”


    “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死在路上,也不想被病囚禁在家。”


    謝燼野瞳孔肉眼可見擴大,耳朵捕捉到某個敏感詞,剛想伸手捂住小竹馬的嘴,讓他把那個晦氣的字呸掉。


    可手剛抬起。


    映著眸底的清冷美人眉眼緩緩上揚,盯著他,勾唇笑了。


    “霧霧……”


    謝燼野心跳頓時漏了半拍,胸膛劇烈的起伏,莫名緊張了起來。


    但手依舊緊緊摟著雲霧憐的腰。


    下一秒。


    小蒼蘭混合著清幽藥香蠱惑襲來,雲霧憐摟著他的脖子,緩緩貼近。


    小竹馬坐上了他的大腿。


    濃墨色的長發滑落,若有若無擦過胸膛,桃花眼蕩漾溫柔笑意,目光纏綿間,笑著用鼻翼抵住了他的鼻尖。


    “阿燼……”


    “和你一起去摘蘑菇,我不後悔,反而很開心,特別開心。”


    “就算失去了味覺,我迴憶去和你穿著雨鞋,蹲在布滿鬆針葉潮濕地上,一朵一朵認蘑菇的畫麵,心裏也是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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