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晚音像凍僵了般紋絲不動。


    夏侯泊低下頭,在她的頸項上輕啄了一記:「如何?」


    下一秒,馬車停了下來。


    他的手下在窗外道:「殿下,前路被數十名禁軍堵了。但他們並未亮出武器。」


    夏侯泊輕嘲道:「陛下來討人了。」


    庾晚音:「……我被當街突襲,他派人來也是情理之中。」她瞥了一眼他抓著自己的手,用上了息事寧人的語氣,「殿下,今日的對話,我下車後便會忘記,不會與人提及的。」


    夏侯泊被她用眼神提醒,卻故作不知,仍舊不鬆手:「哦?這麽說來,是不考慮我了?」


    車外,遠處有人朗聲道:「見過端王殿下。殿下可是救下了庾妃娘娘?」似是禁軍的聲音,在催他把人送下車。


    庾晚音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晚音身如飄萍,能得殿下真心相待,怎會不感動?但眼下禁軍在外,實在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殿下若是不嫌棄,迴頭咱們繼續用密信交流,可好?」


    夏侯泊一根根地鬆開了手指,溫柔道:「好。你多加小心。」


    他當先下車,又迴身撩開車簾,彬彬有禮地將她請下,對那領頭的禁軍道:「刁民行刺,幸而本王路過,倒是有驚無險。」對方也不撕破臉,說了一番場麵話,便帶著庾晚音迴宮了。


    夏侯泊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湮沒於黑暗,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他的手下湊過去低聲匯報:「方才殿下射中的那人救迴來了。」


    夏侯泊:「他看到什麽了嗎?」


    手下:「庾妃袖中藏有機關,前所未見,觀其形態似能發出暗器。」


    夏侯泊站在夜風中沉默了一會兒。


    良久,他自言自語般道:「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也隻能成全她。」


    手下:「殿下?」


    夏侯泊迴身走向馬車,留下一句吩咐:「派人給幾位將軍送信吧,咱們準備開始了。」


    庾晚音在走進宮門的前一刻,腦中轉著的還是夏侯泊的奇怪話語。


    「『那陛下找的為何是你』……」她低聲重複了一遍,還是沒咂摸出其中真意。夏侯澹何時找過她,還被端王看了去?


    宮門一開,她的思緒隨之一空。


    夏侯澹麵無表情地盯著她。昏暗燈火中,他的眉目完全藏進了陰影,隻能看清緊抿的嘴唇。


    庾晚音的心虛愧疚一下子浮了上來,忙小跑過去:「我錯了,我不該……」


    距離拉近,她看清了他的眼神,語聲隨之一滯,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夏侯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扯著她朝宮裏走。


    他握住的正是剛才被端王捏過的地方,庾晚音吃痛,條件反射地一掙。


    夏侯澹停了下來。


    他慢慢迴頭,先是看向她,足足過了幾秒,才似乎很艱難地扯開自己的目光,投向她身後負傷歸來的暗衛。


    鴉雀無聲的寂靜中,他的嗓音如鋒刃破冰:「都埋了吧。」


    第46章


    庾晚音在走下端王馬車後,已經自動進入了劫後餘生模式,連超負荷運轉的大腦都暫時待機了,這會兒怔在原地,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誰。


    接著就見禁軍應聲上前,拿住那幾個暗衛,粗暴地按著他們跪到地上。


    那是幾個受了傷都一聲不吭的漢子,此時也不高唿求饒,隻是沉默著磕頭謝罪。


    庾晚音:「!!!」


    她大驚失色:「等等!不關他們的事——」


    夏侯澹聽也不聽,猛然一扯,庾晚音踉蹌著被他扯向寢殿的方向,惶急道:「陛下……陛下!」她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是我一定要跑出去的,他們不知道你的禁令,錯的是我,不要濫殺無辜……」


    夏侯澹怪笑一聲。


    庾晚音掙紮著迴頭去看,暗衛已經被拖走了。


    庾晚音渾身發冷,扭頭去看他的側臉。


    他大步流星走得太快,挑燈的宮人都被甩在了後麵。黑暗中隻見他髮絲散亂,狀若癲狂。


    這不是她認識的夏侯澹。


    有那麽一瞬,她幾乎疑心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又穿走了。他的靈魂離開了這具軀體,留在她麵前的是原裝的暴君,生殺予奪,狠戾無情。


    她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澹總?」


    夏侯澹沒有反應。


    還是他嗎?庾晚音顧不上其他,隻想救人:「我們隻有那麽多暗衛,已經失去了大半,他們可是原作裏為你而死的人啊!」


    夏侯澹:「端王怎麽找到你的?」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庾晚音混亂之中,過了兩秒才明白他言下之意:「肯定是他的探子在滿城搜尋,不可能是暗衛泄露的。暗衛裏如果有內奸,端王一早就會知道我們有槍,還有更多更大的秘密,你我早就不戰而敗了!」


    夏侯澹不為所動:「這種情勢下帶你出宮,與內奸何異?」


    庾晚音:「……」


    庾晚音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夏侯澹這怒火所指,並非那些暗衛,而是她自己。


    自己忤逆了他,背著他跑出宮去,還險些讓端王打探到己方機密,毀了大事。


    但他不想殺她。


    她不受過,就必須有人替她受過。


    她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對方連思維模式都如此契合上位者的身份了。又或者她不是沒有察覺他的轉變,隻是在一次次自我安慰中視而不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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