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這老狐狸風采不減當年,要把父親耍得團團轉呢。


    我和祖母正偷笑著,聽見菱角給二哥行禮,陳嬤嬤在外麵說:“二公子來了,老夫人和五姑娘正在屋裏閑聊呢,你進去吧。”


    二哥邁步進屋,給祖母行禮,然後坐下跟祖母說:“剛才洪大公子過來了,問五妹妹好些了沒,我說全好了,他才拿出請柬,想在盛興樓給五妹妹洗塵接風。”說完他把請柬遞給祖母。


    祖母接過來看完再遞給了我,然後跟二哥說:“他是禮數周全的人,給心兒接風也是好意,後天有你作陪,我也放心,那就一起去吧。”


    我拿著請柬看看祖母,問二哥:“外麵就隻有菱角和陳嬤嬤吧?”


    二哥笑著點點頭,我說:“祖母差不多也知道了,你跟祖母說吧。”


    二哥把家裏有探子的事跟祖母一一交代,祖母沉默片刻說:“我猜到了,你這麽做是對的,你父親那不用管,由他去就是了,要退婚就退,要找章齊家就找,我和心兒都商量好了,演戲就演真些,你大可發發脾氣,讓你父親難做也無妨。”


    二哥無奈的笑了,這家裏,父親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二哥這秉性是不是隔輩遺傳來的,總之除了長相還有個六七成像,其他和父親是一點也不像,長相裏不像的那三四成是比父親要帥,有氣質得很。


    趁現在說話方便,二哥和祖母又合計了之後的一些對策,有這兩隻狐狸在,我這隻小狐狸大可收起尾巴乖乖聽著就行了。


    我在祖母房裏睡了兩天,因為祖母總是擔心漆味沒有放幹淨,第三天一早,親自跟著我前去審查了一番,才放心的迴去了。


    屋裏空氣清新,暖爐裏的炭火正好,暖爐還坐在盆清水中,屋裏又暖和又不幹燥。


    我問夏荷:“這是誰想出來的?”


    夏荷說:“還是張鋒,他說英老夫人屋裏就這麽用的,咱們老夫人怕濕氣,所以才沒這麽用過。”


    這張鋒可是個百寶箱啊,我暗暗決定,以後上哪裏都要帶上他。


    在屋裏又轉了一圈,我跟夏荷說:“我想洗個澡,中午要跟二哥去盛興樓赴宴。這一路迴來還沒好好泡迴澡呢。”


    夏荷說:“可不是嗎,姑娘迴來就病了,隻幫姑娘擦過身,都沒好好洗過,我這就去準備。”


    說完她就出去了,秋槿進來幫我準備洗完澡要穿的衣服,我跟她說:“別拿常服了,中午出去還要換,太麻煩了,幫我找身見客的禮服出來吧,大不了先不穿外袍。”


    秋槿在衣櫥裏左拿出一件,右拿出一件,都不滿意,最後拿出一件榮軒哥母親給我做的禮服說:“這套新一些,可姑娘穿著可能會短一點,姑娘得新做些衣服了。”


    這一年多,我又長高了一點,但也不是不能將就著穿,就說:“就先湊合一下吧,現在做也來不及了。”


    秋槿把衣服拿過來在我身上比了比說:“還是要把袖子和裙擺改一改,我看這裏都留了邊,那我就現在給姑娘改了吧。”說完她就抱著衣服去拿針線笸籮去了。


    會針線就是好啊,說改就能改,我是沒這手藝了,隨她去吧。


    坐在榻上看著秋槿利落的起剪落針,我問她:“你們都會針線,是跟誰學的啊?”


    秋槿笑著說:“跟府裏的嬤嬤學的,不像青蓮姐姐是姨娘親自教的,所以她的手藝是最好的。”說完她愣了一下,偷偷看我。


    我笑著說:“我姨娘的繡功,我是一點沒學到,那時太小了,幸好青蓮姐姐都學到了。”


    秋槿看我並不介意提到我姨娘才放下心來,繼續手裏的活計。


    做丫鬟的也是不容易,有時不小心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活得好與不好,全看主子的了。


    我裝作無意的問她:“姐姐有沒有給自己做嫁衣啊?青蓮姐姐和菱角都是在軍營裏嫁的人,那裏條件不好,都是買的現成的婚服。”


    秋槿麵色有些寂然的說:“我們做丫鬟的,給自己做什麽嫁衣,指給誰就是誰了。”


    我又問她:“你現在跟著我了,青蓮姐姐和菱角可都嫁得還不錯,你就沒想想以後興許也能嫁個好人家?”


    秋槿說:“我沒想,青蓮姐姐和菱角是命好,做丫鬟的哪能都命那麽好呢。”


    我攛掇道:“不想就沒機會,沒準想想就有了呢。”


    秋槿說:“姑娘別逗我了,我現在不想這事,以後也不會想,姑娘嫁人了,我和夏荷必是會跟著姑娘過去的,隻求姑娘不要讓我為妾就好。”


    我認真的看著她說:“我不會讓我的人做妾的,必是要為正妻,哪怕嫁予平民。我最不喜的是把我的人指配給誰,如果是真心喜歡,嫁予家仆也是可以的,隻是身契就不好放了。”


    秋槿苦笑了一下說:“一日賣為奴,一生既為奴,自小能跟著老夫人已是福氣,不曾被虐待,還悉心教導於我。如今跟了姑娘,也是福氣,別的就不想了。”


    我在心裏歎口氣,這是另一個版本的青蓮啊,是受了什麽刺激,有了這麽極端的想法。有機會再跟夏荷聊聊,她看起來比秋槿活潑一些,也許想法也活絡一些。


    夏荷帶著二等丫鬟已經幫我備好了浴桶,叫我去泡澡。秋槿放下手裏的活計,幫我脫衣,夏荷遣開其他人,拿著一大塊浴巾大小的布巾過來圍住我,帶我走到大木桶邊,直到我坐進木桶裏才放開大布巾,跟我說:“姑娘已經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麽沐浴,出入浴桶都要圍好才行。”


    之後夏荷幫我擦身,秋槿迴去繼續幫我改衣服,我小聲問夏荷:“你有沒想過嫁人的事?”


    夏荷怔了一下說:“這哪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我說:“你喜歡誰,跟我說,隻要是為人正直,是可嫁之人,我給你做主啊。”


    夏荷看了秋槿一眼,小聲問:“姑娘問秋槿了沒?”


    我點了下頭,夏荷又問:“她是不是都沒想嫁的?”


    我又點了下頭,夏荷微微歎口氣說:“現在我倆都跟了姑娘,說給你也無妨,她小時候因為是女子,在家總是被打被罵,她家人總說,養活她隻是為了給她哥哥換聘禮錢,果真她被賣進府,就是為了換錢給她哥哥娶親,送進府時她家裏人還跟她說,她就是奴婢的命,這輩子做好奴婢就行了。老夫人選了她,要換府裏的衣服,總要先洗幹淨,她洗浴時老夫人看她一身青青紫紫,問了好久她才說的。我當時是和她一起賣進來的,一起洗的,所以隻有我知道,姑娘也別跟別人說啊。”


    我知道了她自卑的原委,也想岔開話題,就問夏荷:“那你是為什麽進的府?”


    夏荷說:“家裏窮唄,母親說送我到有錢人家裏做丫鬟,服侍主子是辛苦些,但好歹能吃上飯,總比在家餓死的強。我和秋槿命都算好的,賣進田府,就都在老夫人那裏,從雜役小婢做起,一路升到大丫鬟,老夫人從來不曾打罵過我們,還教我們識字讀書,學禮數。”


    我又問她:“那你和家裏還有聯係嗎?”


    夏荷說:“來京都前還有,來京都前最後一次見母親,她跟我說,老夫人待我這般好,就好好伺候老夫人,別的都不要多想,家裏破事多,不再聯係就是對我最好的,免得受家裏拖累。因為之前有次弟弟跟人打架,打傷了人,父親找到府裏跟我要錢,老夫人派人給我家裏送了包錢,跟我家裏人說,我既已被賣了,就不再是家裏的人,念在生我養我的分上,隻再多給這一次的錢,以後就再沒關係了。”


    看來夏荷的身世比秋槿強一些,起碼她的母親是為她好的。我轉迴話題跟她說:“既然你跟家裏沒關係了,以後就是我給你做主,你大可自己選個喜歡的人,隻是一不許做妾,二不許輕易委身於誰,嫁就大大方方的嫁,我會像對青蓮和菱角一樣,放了你的身契,還會給你備好嫁妝。”


    夏荷眼睛發亮的看著我問:“真的嗎?我可以自己選自己喜歡的人,姑娘還給我備嫁妝?”


    我點頭說:“那是自然,我的人就不能寒酸的嫁出去。”


    夏荷又有點擔心的問:“那我們要是都嫁了人,姑娘誰來照顧啊?”


    我撅著嘴說:“那你能從雜役小婢升為大丫鬟,就不能幫我帶出個幾大丫鬟來。”


    夏荷抿嘴笑著點頭,然後跟我說:“我一定盡心給姑娘帶出幾個可靠貼心的來。”


    我們聊著天,也沒耽誤洗澡,洗完了,我一身清爽的站起來,夏荷用幹的大布巾給我圍好迴到榻邊,秋槿把衣服也都改好了,兩人幫我穿好,留了外袍在衣架上支好。


    兩人又仔細的幫我擦幹頭發,盤了個端莊又大方的發髻,我選了兩支青玉的素簪子讓她們給我插在發髻上,別的首飾就都不戴了。


    都收拾好,我靠在窗邊的坐榻上休息,秋槿看看時辰說:“還有會兒姑娘才走,我去叫管裁衣的嬤嬤來,給姑娘量身。”


    看我答應了她才出去,夏荷坐到我身邊,一邊幫我捏腿一邊說:“剛才咱們說的,估計秋槿也聽到了些,姑娘也別太記掛了,她這人別的都好,就是性子倔強了些,嫁人的事上說不通的。”


    我笑笑沒說話,青蓮我都給嫁出去了,隻要她能有喜歡的人,或是有人真心喜歡她,就都好辦,隻怕這世上沒有第二個錢長生啊。


    不一會嬤嬤就來了,給我量了身,問要做幾套衣服,我看了看衣櫥,裏麵的衣服可能都要換了,從永昌帶迴來的衣服在京都就不太能穿,氣候不合適,以前的衣服又都有點小了。


    想了想,訂了兩季各六身常服,兩季各四身禮服,兩季騎裝各兩身。嬤嬤走了,秋槿看著衣櫥問:“姑娘去赴宴,應該不用我們跟著了吧?”


    我看似隨口的說著:“二哥坐陪,不知會不會帶著綠硯姐姐,看二哥安排吧。他帶綠硯姐姐,我就帶上你們,他要不帶,那就是私下小聚了,我自己跟二哥去就得了。反正路上都有護衛,也不用擔心什麽。”


    秋槿開始往外拿衣服,夏荷幫她把拿出來的衣服在榻上分類放好,秋槿一邊拿一邊說:“姑娘要帶人去,就帶夏荷吧,我給姑娘整理下衣服,新衣怎麽也得大幾天才能做好,現在的衣服多少給姑娘改改,湊合穿幾天還是可以的。”


    我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整理衣服的秋槿和夏荷,秋槿像是紫硯和青蓮的合體,夏荷倒是有點像綠硯和菱角的合體。


    一會兒,秋槿看時辰差不多了,拿了禮服的外袍給我穿上,剛穿好,綠硯就來敲門了,進門後給我行完禮,綠硯看著穿戴完的我說:“姑娘真是長大了,以前是美人坯子,現在是實實在在的美人了。難怪夫人給姑娘準備的及笄大禮服那麽隆重,要不是真配不上姑娘呢。”


    我笑著跟她說:“綠硯姐姐這嘴是抹了蜜才過來的吧,二哥說什麽時候走了嗎?”


    綠硯說:“二公子已經往前院去了,讓過來請姑娘,說隻是私下小聚,不必招搖,隻備了輕車,我是不跟去的,姑娘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帶上一位姑娘,陪著去就行了。”


    秋槿走過來說:“那就麻煩綠硯姑娘送我們姑娘去前院吧,我和夏荷也得空給姑娘收拾衣櫥。”


    綠硯看看榻上正在分類的衣服說:“姑娘新做衣服了吧?那我送姑娘出去,你們忙吧。”


    於是綠硯扶著我往前院走去,看四下沒人時,在我耳邊小聲問:“公子讓問你帶陶笛了沒?”


    我一怔問她:“二哥要那陶笛做什麽?”


    綠硯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子隻是讓我找機會問一下。”


    我挺了挺背說:“那是常榮軒當初給我的,現在……我做何還帶在身上。”


    綠硯笑了笑沒說話,把我送到前院,看著我和二哥上了車就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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