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猛雖然還沒上過戰場,但心思是活絡的,聽榮軒哥這麽說,當然知道他的擔心,於是說道:“如果還要在山上住一晚,後天才能下到山後的平原,那我們不妨分兵而走,大人帶著騎兵先行,不過兩個時辰也就到了,我們在後麵帶兵,晚一日抵達而已。孟桐能量再大,他人已死,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了。”


    原本不敢分兵行動,也是怕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現在這情形卻也是不用太擔心了。榮軒哥沉吟了一下,沒說話隻是揮手招唿出發,我們八個人串成兩串,繼續登山,有了兩天的經驗,今天順利了不少。我往山下看了一眼,昨天為了穿過雲層,我們居然奮力的爬了半座山,這座還比第一天爬的山要高呢,難怪累的全身像散了架。


    身體這個東西也是蠻奇特的,不好好試探一下,永遠不知道她能承受的下限在哪裏。就比如折騰了兩天,按理來說我應該是一攤爛泥,扶都扶不起來了,但事實是,我還能走,隻是需要半掛在榮軒哥身上,也許沒有榮軒哥在,我自己也能四腳著地的堅持爬。


    我們爬上山頂,我看著腳下延綿伸展的山巒,心裏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讚。休息片刻,我們四個女人又被綁在了身邊男人的身上,開始下山的行程,看著山下的平地,我心情甚是舒暢。


    隻是下了小半段我才意識到,昨天我們不算是從山腳爬的第二座山,是從山鞍開始往上爬的,所以下山的路好長啊。可既然前麵帶路的羊倌沒有停下來,看來這邊的情況比山那邊要好一些。


    磕磕絆絆下了半座山,腳下都沒有變得濕滑,看來這邊沒下雨,雨被山峰攔在了山那邊。


    可情況並沒有因為這邊沒下雨而變得更好,我們眼見到前麵有一串人差點一起滾下去。


    幸好有人攀住了山石的凸起,旁邊的人又及時施救,才避免了更大的傷亡,引起一片驚叫,但不是女生紮堆的盲目驚叫,而是一片男生的唿喝,然後看到兵丁們逐漸向那一處聚集,有一個被拎著走的瘦小身影,被拎進了人群,應該是孫大嘴拎著小軍醫去查看了。


    我們穩步向那個方向下行,前麵傳來了原地修整的口令,但我們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下行到剛才出事的地方,榮軒哥給我們找了個可以安全休息的地方,解下腰上的我交給時長,吩咐我們:“時長,你帶好兩位姑娘,我和劉猛過去查看一下。”


    我們安分的原地休息,劉猛解下紫硯跟榮軒哥去查看傷員,我看到紫硯有拉住劉猛讓他注意安全,果真先以兄妹相稱讓紫硯放下了心理防線。


    看來情況並不樂觀,外傷治療又不是小軍醫的強項,小軍醫手忙腳亂又不得要領,我跟時長說:“你送我過去,包紮外傷我比這小軍醫怕是還在行一些。”


    時長猶豫了一下,開始接繩索,先把菱角安排到紫硯身邊由錢長生一起照顧,迴來又把繩索拴迴身上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才扶著我走向傷兵。


    走到近前,小軍醫看到我居然鬆了一口氣,趕緊跟我匯報幾個傷兵的情況,確實有點嚴重,有人骨折了,還是開放型骨折,白森森的斷骨刺出了皮肉,撕開褲管的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傷口還在流血。


    我看了眼榮軒哥,直接吩咐:“用木條在他膝蓋下係緊,以免失血過多,再去找幾根木棍,尺餘長,兩指粗,不能有分叉。”


    榮軒哥點頭,指著身邊兩串隻能看著,卻束手無策的兩串人下令,他們得了令快速離開去找木棍去了,我指揮著孫大嘴給傷兵係好布條,然後嚴肅的教他怎麽用力一次性將錯位的骨頭複原,有教小軍醫準備好金創藥,骨頭複原等於傷口再次受創,必然傷口會敞開,這時把金創藥撒進去可以止血療傷,綁緊腿上的大血管,也是怕骨頭複原時劃傷血管大出血。


    等尋木棍的兵迴來的時間,我又去看了其他幾個,還有一個胳膊骨折變形的,好在沒有刺破皮膚,另外兩個雖然頭破血流,但看起來都是皮外傷,我叫過小軍醫教他如何處理傷口,如何包紮。這邊處理完,木棍也尋迴來了,我選了五根放在腿傷了兵丁身邊,示意孫大嘴動手。隨著一聲響徹山巒的慘叫,斷骨複原,小軍醫緊張的潑了一大勺金創藥,雖然有一半潑到了地上,有些浪費,好在也潑進了傷口裏。我指揮著他們包紮好傷口,再把木棍綁在傷腿上固定複原的腿骨。然後迴到手臂骨折的傷兵身邊,指揮孫大嘴給他的臂骨複原,這兵脾氣挺硬,咬緊牙關,一聲沒吭,我把手裏選好的木棍交給孫大嘴,讓他給傷兵固定複原的臂骨。


    都處理好了,我迴到榮軒哥身邊,時長自始至終都手握繩索,在我身後跟著。待迴到榮軒哥身邊後才解開他身上的繩索,交給了榮軒哥。


    我這才發現腿軟的發抖,一屁股坐下,榮軒哥也坐了下來,用繩索把我重新拴到了他的腰上,再帶著我站了起來,叫來幾組身強力壯兵丁多的人串,讓他們每組裏最壯實的身上綁一個傷員,一起帶下山。一位體壯如牛的自告奮勇,把腿骨折的兵丁綁在了自己後腰上,其實這跟背著的唯一區別就是,重心沒那麽高而已,傷兵的傷腿被他攬著大腿,小腿垂在身側,這沒什麽特殊情況是碰不到了,關鍵是傷兵的好腿伸直了垂著,居然也離地有差不多一尺!


    如牛的兵丁憨笑著,露出一嘴大白牙說:“俺在村裏背著磨盤爬山都沒事,他這點份量沒啥。”


    榮軒哥看他穿的是張懷林舊部的軍服,就問他:“你叫什麽?從軍幾年了?家在何方?”


    大漢搓搓臉說:“大家都叫我大漢或者大憨,大人叫我什麽都行。在張大人手下幹了五六年了吧,家裏嫌我吃得多,早就不要我了,是誰家的我也不記得了。從小我就有力氣,給村裏幹活,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吃得村裏也養不起我了,張大人從村邊路過,就把我帶上了。我也不會啥,就是力氣大。”


    我覺得大憨這個名字太適合他了,不禁笑出了聲,又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


    大憨衝我笑著說:“夫人真厲害!小軍醫都沒辦法,夫人來了就把大家都治好了,難怪張大人就認您。”


    我想糾正他的稱唿,但想想,跟這人怕是也說不清,所以隻是擺著手說:“不是,不是。”不是什麽他愛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吧,反正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說不清。


    榮軒哥也沒有糾正他的稱唿,可能他巴不得大家都稱我為“夫人”呢。他讓時長過去接菱角過來,劉猛也迴去綁繩索。


    等我們幾個都綁好了,前麵傳來出發的口令,榮軒哥聲音洪亮的叮囑大家:“注意腳下,體力不支的可以隨時停下來休息,但不要掉隊,體力好的扶下體力弱的。”


    我們也小心的繼續下山,其實是他和時長小心的繼續下山,我和菱角就是他們身上的人形掛件,腳下走路的動作是有,但有時腳根本沒碰到地麵。


    看著前麵明顯放慢腳步的兵丁們,我們反而算是快的了。榮軒哥一隻胳膊攬住我,一邊下山一邊觀察身邊的兵丁,看到有顯得體力不支的就命令他們原地休息片刻。


    太陽當頭的時候,我用手捂住了臉,這兩天曬得我覺得皮都厚了,碰上去還有點疼。


    榮軒哥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雖然黑了點,皮膚粗了點,但這更像我常某人夫人的樣子了,放心,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我從指縫裏瞥了他一眼,心說:我這是曬傷了,會脫皮的那種,跟毀容有什麽區別。


    但環境就是這樣,我也不能戴著麵紗登山吧,也確實沒那麽嬌氣。看看菱角、青蓮和紫硯,哪個不是一副曬傷了的樣子,可哪個也沒有為這點事說什麽。等到了永昌,我還是自己去找李疾醫問問,有沒有法子讓我們之後幾天能好受點。他們男人不懂,這張臉對我們女人有多重要。


    太陽火辣辣的炙烤下,我們算是順利的下了山,到了山腳下,居然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樂,看著溫度逐漸褪去,並且變成鴨蛋黃的太陽,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出老大一聲。


    榮軒哥也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已經到了平地,大家紛紛解開身上的繩索,有體力的把繩索打好結或背或掛在身上,體力弱些的互相攙扶著繼續前行。


    必須要離開山根一些距離,萬一天公不作美,再來一場大雨,直接就水淹七軍了。


    但希望就在眼前,因為我已經看到了前方的炊煙,還聞到了空氣中隱隱透露出的肉香,肚子又是老大一聲咕嚕。榮軒哥笑著加快了腳步,帶著時長也加快了步伐,估計所有人中就我們八個沒解開繩索,這樣也方便繼續攜帶著我們快些走。


    離炊煙越來越近,肉香也真實的傳了過來。我覺得口水都禁不住豐沛起來,我隻好不停的往下咽,遠遠看著炊煙下聚著一群人,雖然人頭攢動,但都很守紀律的排著隊。


    在我殷切的期待下,我們走到了休整區,四個女人被卸下來坐好,四個男人端著八個碗去打飯。我的眼睛就沒從榮軒哥身上挪開過,看著他拒絕兵丁們讓出插隊的空,規矩的帶著那三人去後麵排隊,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終於到了鍋邊,然後看著他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什麽迴來了。


    他們越走越近,羊肉湯的香味簡直無與倫比的勾引人,菱角給大家分著包袱裏的饃餅,可眼神也沒離開過時長手裏的碗,可憐時長一秒鍾。


    我一邊啃著饃,一邊小口的喝著碗裏的羊肉湯,湯裏還有兩塊羊肉,我小心的喝著,一滴都不舍得浪費,湯喝完了,我眼冒精光的看著碗底的肉,小心的拈起來,放在嘴裏,閉著眼,享受的嚼著,太美味了!


    兩塊肉被我品嚐佳肴一般的吃掉後,我又端起碗,把聚在碗底的一小口湯倒進嘴裏,甚至還舔了下碗,確認沒有殘留了才交給菱角收起來。


    從來沒有這麽吃過東西,也從來沒覺得羊肉這麽好吃過,何況這還是山羊肉,沒有羔羊肉軟嫩。我吃完了看向大家,發現大家都吃完了,而且都在看我,瞬間臉就紅了。劉猛笑嗬嗬的說:“您不必不好意思,這才是將軍的女人在營地吃飯的樣子,我看了都替將軍高興。”


    我心說:這不就是餓死鬼投胎的吃法嗎?難道將軍的女人就得大馬金刀的?


    榮軒哥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跟大家說:“我的女人就是這麽不做作,餓了就吃得香,困了就睡得香,氣了就罵得爽,我就喜歡她這樣的。”


    我白了他一眼,這不就是他母親的樣子嗎?他是立誌把我培養成第二個常夫人了。


    吃飽喝足了,果然開始犯困,真是被他說準了,可這大平地的,沒遮沒擋就這麽睡了?


    榮軒哥又看懂了我的想法,在我耳邊輕聲說:“都在平地上,誰也看不清誰的,放心睡。”


    他都這麽說了,那就睡唄,可還是覺得不太好。但他沒像平時那般抱著我就躺下,而是給那三個大男人使了個眼色,他們挪了挪位置,這裏的布局就變了,我們四個女人被他們四個頭接尾的框在了中間,看這架式我明白了,是讓我們四個擠著睡,他們在外圍做保鏢。


    這樣就對了,總不能大平地的再抱著睡,那也太不成體統了。我們四個挨著擠著裹好了披風一起躺下,沒有榮軒哥提供恆溫供暖,還是覺得溫度低了些,好在擠在一起也能暖和起來。終於不用聽著山風入睡了,一夜無風無雨,算是平穩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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