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青蓮收拾了食盒交給下人送迴廚房,我又陪著榮軒哥在院子裏走了走,碰上了也出來遛彎的堂祖父夫妻,簡單的問好,又閑聊了幾句就分開了,看樣子這夫妻倆是不愛社交的。


    迴了榮軒哥的房間,時長掌好了燈就退了出去,我以為躲過了繡花這一節,哪想沒一會兒青蓮就來敲門了。


    開了門,青蓮把繃好了的錦布、纏好了的繡線、一幅已經繡好了的樣子,一股腦塞給我說:“姑娘,圖樣已經畫好了,針線也給姑娘備好了,姑娘看著繡吧。”說完就走了,這哪裏是我的大丫鬟,這分明就是尊姐的架式啊。


    榮軒哥在榻上笑嗬嗬的問我:“你之前繡過什麽?”


    我白他一眼實話實說:“什麽都沒繡成過。”


    他笑得更歡了:“那我倒是要看看,你繡的鴛鴦是什麽樣子的了。”


    我抱著一笸籮東西迴到榻邊,鬱悶得不想說話,祖母教我好多迴,每迴都是繡了個四不像,這不是成心讓我出醜嗎?這就是現世報啊。


    可說出去的話也收不迴來了,隻好拿起繡線對著樣子找顏色,找到母鴛鴦身上用色最多的棕色線,挑出線頭咬斷一截,穿好針,拿起繃子,深吸一口氣,一針下去。


    “啊!”我叫出聲,抽出墊在繃子下的手,食指上小小一顆血珠,紅豔豔的結束了我的第一針,我舉著手指就往嘴裏送,還沒進嘴就被榮軒哥捉住,拉過去送進了他的嘴裏,他含住我的手指,輕輕吮吸,軟軟的舌頭溫熱的舔舐我的指尖,我忘了唿吸,直到他把我的手指從嘴裏拿出來輕輕吹著,我才吸了一口氣。


    我跟他說:“沒那麽疼,你看都不流血了,繡花被紮到很正常的。”


    他輕笑出聲:“第一針就被紮出血的也不多見吧?”


    我強詞奪理道:“你又沒見過姑娘繡花,難不成,你見過很多?”


    他放下我的手,把我手裏的繡花繃子拿過去放在旁邊,熟練的把針一別固定在錦布上,然後跟我說:“姑娘繡花到是見過幾個,都是母親的丫鬟,母親也不會繡,並且理直氣壯的說練武的都不會繡花,所以讓小時候的我和大哥學著繡,想證明一下,沒想到我和大哥繡得都比她好。”


    想起那位不著調的母親,我不禁莞爾,這倒是像她能做出來的事。


    “那你和你大哥都會繡花了?”我好奇的問。


    “會一些,但沒繡過鴛鴦。”他說。


    “那你繡過什麽?”我問。


    “四季花卉,蟲草魚鳥。”他說。


    “都能繡好?我是說,都能繡什麽像什麽?”我問。


    “差不多吧,大哥繡得比我好,有一幅他繡的山水圖現在還掛在父親的書房。”他說。


    “你們真的是,文武雙全就算了,連女紅都做得這麽好,還讓不讓人活啊!”我懊惱的說。


    “所以你要是不想繡,我來繡吧,不讓她們看見,等繡完了拿給她們看,就說是你繡的。”他誘惑我。


    這也行?可是這樣騙她們好嗎?


    “那要是她們不信,讓我再繡一幅,你又不在,我不就露餡了?”我說。


    “那你就說:‘繡一幅證明一下我的實力,我又不愛繡花,就這樣吧’。”他學著我的口氣說。


    “這到是像母親說的話。”我捂著嘴笑道。


    “這就是母親曾經說的話,拿著我繡的蟲草帕子跟父親說的。不拿大哥繡的,是因為他繡得太好了。”他說完也忍不住笑起來。


    “那就你繡?”我沒禁得住他的誘惑。


    “好,你幫我配色、取線,幫我穿針,我來繡。”他欣然同意。


    於是燈下,一位七尺壯碩男兒手持繡繃,一針一線的開始繡花,這場景出奇的好笑,也出奇的溫馨。


    直到時長來敲門送藥,我接過繡繃拿著去開門,就好像是我一直在繡著花。


    接過時長遞過來的藥碗,時長從外麵關上了門,我迴到榻邊,很順手的把繃子交給他,又很順手的拿起碗裏的木勺,舀藥、吹涼、喂藥。


    等藥喂完了,我取了水給他漱口,扶他躺下,他又拉著我不想讓我走,我許諾了明晚開始陪他,這才乖乖閉眼休息。


    我在暖爐裏又添了些炭,調好風門,點好燈籠,幫他吹熄了屋裏的燈,這才輕輕退出他的房間。


    提著燈籠往自己的房間走著,心裏想起在廣漢的那晚,其實大可不必那麽傷心了,這個男人很好,是真的要娶我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自己安心的交給他了?


    迴到房間,菱角一臉不可思議,青蓮麵無波瀾,我問她倆:“你們這是怎麽了?”


    菱角說:“剛才青蓮姐姐讓我給姑娘鋪床,我以為姑娘今晚不迴來了,還跟她打賭呢,這就賭輸了。”


    我笑著問:“賭了什麽?”


    青蓮說:“必須繡好一幅鴛鴦圖給姑娘做嫁妝。”


    我笑得更厲害了:“你這不是要難為死她,不如改做她自己的嫁妝吧。”


    青蓮想想說:“這樣也行,不然給姑娘還真保不住要丟人丟出府呢。”


    菱角氣得咬牙:“你們別看不起我,給我自己繡就給我自己繡,反正時候多著呢,我慢慢來,總能繡好的。”


    我和青蓮互看一眼,都是一個想法:時候多不了多久了。


    我們三個又說笑了一陣,菱角打了水,我洗漱完,自己脫衣上了榻,估計接下來的數天,這裏就要空空如也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榮軒哥房裏幫他換藥,這迴用酒衝洗的時間更長,因為要把殘留的草藥都衝幹淨,他一直咬著牙,一聲沒哼,一身的肌肉都擰出了形,顯得格外精壯。


    衝完藥,他又是一身的汗,我洗淨布巾幫他擦幹淨,扶到榻上讓他坐好,接過搗好的草藥幫他敷上,再幫他把布巾綁好,看著他滿頭的汗,又幫他擦了遍臉和上身。


    時長和青蓮把用過的東西收拾出屋,下人就帶著疾醫到了,一進屋便問:“這屋裏怎麽這麽大酒味?”接著他就看到屋裏那好幾大壇的酒:“這傷還沒好,可不能喝酒啊,還準備這麽多!”


    我笑笑跟疾醫說:“這不是拿來喝的,是給公子衝洗傷口的,剛剛清理完敷好藥,您就進來了。”


    疾醫放下醫箱鬆口氣說:“是這樣啊,用酒衝洗傷口是會好一些,可是一般人受不了,公子真不愧是武將啊。”


    我問疾醫:“您怎知公子是武將的?”


    疾醫笑笑說:“公子這傷是槍傷,一般人哪會有,一看便知了。”


    榮軒哥點點頭說:“確實為金槍所傷,疾醫見多識廣。”


    疾醫說:“算不得,算不得,這裏不是邊塞,很久沒打過仗了,頂多是馬匪、山匪鬧一鬧,這種傷見是見過,但也不常見了。”


    榮軒哥的正義感又來了,問疾醫:“這裏還會有馬匪、山匪出沒?”


    疾醫說:“偶爾會有,但這邊的郡首、縣今還都是盡職盡責的,一般都會及時清剿。”


    榮軒哥聽完點點頭,伸出手讓疾醫診脈,疾醫診完說:“算是見好了,但不可鬆懈,內服外敷的藥都不可斷。”


    榮軒哥問:“傷口沒有膿血之後,就可以用生肌的藥了嗎?”


    疾醫搖搖頭說:“這血流全身,膿毒還是要清幹淨的好,免得留下病根,公子切莫著急,我之後隔天會來給公子診脈,什麽時候給公子換方子了,什麽時候公子就可以換藥了。”


    榮軒哥頷首以謝,我讓青蓮送疾醫出去,眼神示意了一下,青蓮從懷裏掏出一小兜錢交給疾醫,疾醫高興的接了,謝了診金退了出去。


    時長端了湯藥進來,遞給我之後和青蓮一起往外退,青蓮臨出門跟我說了一聲:“老夫人和大人、夫人他們已經出門了,讓我跟姑娘說一聲,好好照顧常二公子,我和菱角就在咱們屋裏不過來了,有事讓時長叫我們吧。”


    我點點頭,看了眼時長跟青蓮說:“青蓮姐姐這兩天也累了,別讓菱角繡花了,讓她多跑跑,你多休息吧。”


    青蓮笑笑應下,和時長一起退了出去。


    我迴頭衝榮軒哥擠擠眼說:“這安排可以吧,時長以後可要謝謝我啊。”


    榮軒哥說:“他必然是要謝你的,就是這小子臉皮太薄,太容易害羞,菱角又沒開竅,有這小子追的了。”


    我問:“那你怎麽不教教他?”


    榮軒哥說:“這種事,各人有各法,我怎麽教他,自己悟去吧。”


    我說著話,手裏一直攪著碗裏的藥,試了試溫度可以入口了,直接舉到他嘴邊說:“可以喝了,一勺一勺的反而更苦,你一口氣喝了吧。”


    榮軒哥就著我舉的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完藥,歎口氣跟我說:“唉,祖母出門玩去了,我這待遇也下降了,都不管喂了。”


    我笑著彈了下他的額頭說:“那也沒讓你拿著碗自己喝,既然你這麽說了,下次自己端著碗喝藥喝湯吧。”


    榮軒哥妥協道:“好心兒,下次還是你端著吧,我這左手一動肩傷就會疼。”


    我看看他的右手說:“這隻是好的,沒事,可以用。”


    榮軒哥立馬用右手握住我的右手說:“不行啊,這右手得拉住我的心兒,萬一跑了,可不好追啊。”


    我放下手裏的碗去揪他的耳朵,一邊揪一邊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的了。”


    榮軒哥說:“不敢,不敢,夫人不讓說,我就不說了。”


    我手上加重力道揪了一下,佯裝生氣的說:“你還說!”


    榮軒哥握著我右手同時,把我的左手從他耳朵上抓下來說:“不說了,不說了,心兒幫我穿針引線吧,我要開始繡花了,不然這幾天可繡不完一對鴛鴦,這沒準還是你的嫁妝呢。”


    我臉一紅,從他手裏抽迴我的手,取過笸籮交給他,繃子上麵別著昨天沒繡完的針。


    我坐在榻邊看他熟練的繡著,小小的針上下翻飛。我看針上的線不多了,從笸籮找出那卷絲線,截了一段舉著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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