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二人在泉上人家相攜想擁,盡情吃喝。木槿花下,溫泉池中,到處都是他們開懷的笑語。


    像是要將這一天過得如一生那麽漫長。他們攜著的手十指相扣,片刻,也不忍分離。


    到了晚上,當一切安靜下來,他坐於窗著,她坐在他的腿上,隔著黢黑的夜空,數著那漫天的心宿。


    “知樂。”


    “嗯?”


    “我把泉上人家買了送你,如何?”


    “好啊。”


    石閔微愣:“都不問我為什麽買嗎?”


    劉知樂嘿嘿一笑:“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石閔淡笑不語,看著她璀璨的雙眼。他從來不知,原來生活還可以過成這般。無關紛亂,無關狼煙,有的,隻是她在他的身邊。


    這夜,他沒睡,隻管癡看著她。


    她假寐,隻管牢記他的氣息,不去緬懷感傷。


    鄴城雨,一夜落盡夏意。


    天未見亮,他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柔而綿長的吻,而後,悄然離去。


    她忙不跌睜開眼來,快步走向窗前,目光貪婪地看去,看他偉岸的身姿踩著矯健的步伐,青絲飛舞間,融入了未知的前方。


    燈花盡。


    夜寂寥。


    ……


    歲月不知數,一晃,又是三年秋。


    這三年,思念的信件隨著白鴿在空中翱翔,穿梭在她與石閔之間。


    隻是,說好的有空就去看他的誓言,終究因為之後她與白衣去過攝魂山而失約。


    攝魂山發生了什麽?那是劉知樂的噩夢,也是她心中未解的迷。


    整整三年,她不願想起,也不願再提。


    慕容恪的信件從未間斷,每次必迴。隻是,迴信之時,難免慎重斟酌,除了楷兒之外,也會說些近況,均不帶漣漪。


    期間兩次去探望楷兒,也是挑慕容恪不在的時候。


    除了石閔走後的半年,劉知樂應邀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宴席與閨閣小姐間的宴會以外,隨著劉知樂正式接管盾軍。多數的日子,都在訓練和調整軍隊之間遊走。


    轉眼,三年過去。


    祈活軍早已適應了盾軍的軍規,很多時候,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祈活軍還是盾軍。總之,對於劉知樂這個新統領,他們從起先的抵觸情緒,到後來的信服與敬畏。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是一段隱忍的時光。


    而石閔的南下之戰,到荊州時打了足足一年,隻因遇見的是荊州刺史桓溫,此人驍勇有謀,加之荊州棘手難攻,適遇族人內亂,於是,石閔在荊州與各地叛亂間遊走,忙得不可開交。


    好幾次,劉知樂都含蓄問他,這種日子到底還要等待多久?


    石閔答曰:快了。


    他說快了,她便相信。


    可是,她還是希望這一天能快點到來。


    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終於迎來了趙國史上風雨飄搖的一年——公元348年。


    ……


    這年三月,鄴城的冰雪還未化開,冰天雪地之間,劉知樂收到了石閔捎迴的禮物。


    打開一看,竟是一串由相思子做成的手鏈。將它戴在手上,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紅色珠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好看倒是其次,信上的內容才值得珍惜。


    “吾思爾之狂,爾思吾之狂兮?紅豆生南國,聽聞最相思。烽火狼煙閑暇製,年年月月寄相思。”


    劉知樂笑得臉疼,坐在案幾,提筆寫道:“皓月剝落晼晚,夜寂了無睡意,憑欄細數歲月,盼千個朝霞,道不盡思憶。驀然驚夢,桃花落滿歸期。”


    劉知樂寫完,又看著手鏈,她手本就白皙,再配上紅色珠子,顯得手腕越發的白了。


    “郡公主戴著真好看!居然是將軍親手做的!這還是我們的冷麵將軍嗎?!”


    白衣嘖嘖搖頭。


    劉知樂淡笑。


    “郡公主,這幾年將軍送了那麽多東西過來,怎麽也不見你給他送點過去?”


    “我送了呀。”


    “什麽?我怎麽不知道,公主都送了什麽?”


    “我的心啊。”


    白衣的笑僵在臉上。


    劉知樂輕笑:“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一首‘白頭吟’足以道盡我意。我已將這世間最是無價的給了你家將軍,你還有什麽不滿?”


    白衣嗬嗬:“人胖怪衣小,光腳怪地涼。郡公主您隻是人懶罷了,別唬我啦!”


    劉知樂哈哈大笑。


    黑衣黑著臉走了進來,遞給劉知樂一封書信。


    “郡公主,出事了!”


    “什麽?”劉知樂鮮少見黑衣如此嚴肅。


    “自太子忤逆石虎的旨意,石虎說出‘悔不立石韜’的話,石韜便越發驕縱,與石宣爭權,在他的太尉府修宣光殿,房梁長九丈,故意冒犯石宣姓名,石宣大怒,斬殺工匠,截斷房梁。石韜再修,房梁增加十丈。”


    劉知樂蹙眉:“所以,你怎麽看待這件事情?”


    這幾年,黑衣處理事情,越發的有主見了。


    黑衣從懷中掏出信件遞向劉知樂。


    “這是李三剛送出來的消息,太子已經不隻一次暗地裏說要殺掉石韜。郡公主這幾年與石韜明麵上走得頗近,我們可得做好撤退的準備。”


    “嗯。”劉知樂想了想:“這樣,把石韜與我們有關的大臣部撤掉送走。另外,閔哥現在還沒做好打算。先把石宣要殺石韜的消息神不知鬼不覺得給石韜送去,讓他們鬥著,等閔哥迴來。”


    “嗯!”


    黑衣領命而去。


    劉知樂看著剛才給石閔寫的信,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盼君速歸。”


    ‘盼君速歸’這四個被她寫得字渾然天成,隻因這三年來,她已經不知道對他寫過多少迴。


    鬼知道她多希望他快些迴來。


    將信發出之後,劉知樂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石閔的迴音,倒是等來了石韜仿效太子儀仗遊獵的消息。


    劉知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感覺,石韜是在加速找死。


    果然,隨著八月到來。


    石韜死了,被刀箭射殺於東明觀。得此噩耗的石虎氣得昏厥過去,很久才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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