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霜頓住。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漫不經心,而是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穆雁行。


    若說之前隻是猜測,那現在她就萬分確定了。


    “穆公子……”


    “這是在撩撥於我?”


    兩人成為鄰居也不過半月有餘,就已經有了數次交集甚至是巧遇,現在想想,那哪裏是巧遇,分明就是蓄謀已久才是。


    想想穆雁行在桃林裏的表現,陸無霜一時心情複雜。


    就這動不動就紅耳朵的人,還撩撥她?


    “穆公子,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正在思忖著是要幹脆應聲“是”,還是更委婉一點的穆雁行:……


    這樣的迴應,屬實是他沒想到的。


    陸無霜沒有給穆雁行再說話的機會,又“噌噌噌”退了下去。


    迴頭看了那梯子一眼。


    這牆……


    以後是不能爬了啊。


    正要讓人把這梯子收起來,就見著還是那根竹竿,又從牆那邊探了過來。


    這一次,繩子上綁著的是……


    一個泥人兒?


    陸無霜略猶豫一會兒,到底又重新踩上梯子,把那泥人兒解了下來。


    然後陸無霜被逗樂了。


    這泥人兒,正是先前那張紙上畫著的小貓,神態極為靈動,看著栩栩如生的。


    最與眾不同的是這隻貓的毛發。


    畢竟……


    誰也沒見過長了一身紅毛的貓啊。


    陸無霜想起來,她今兒出門穿的衣裳可不就是紅色的麽。


    所以,穆雁行留在那賣泥人兒的攤位邊不走了,還借故與他們分開走,就是為了這個?


    就,傻得有點可愛呢。


    陸無霜看著手裏的泥人兒,輕哂一聲,倒是沒讓人把那梯子收起來。


    ……


    端陽節後,又有關於趙家的消息傳了出來。


    說是……


    袁氏從昭覺寺迴來之後就瘋了!


    “昨兒趙明成接了袁氏迴去,在門口下馬車的時候,一直恍恍惚惚坐著的袁氏突然就發了瘋,怪笑著跑到路上不說,還逢人就說自己是狀元郎的母親,自己的兒子是最出眾的……”


    鬧得雞飛狗跳的。


    當時看到這一幕的人也是不少,再聯想到之前袁氏去昭覺寺悔過的事,也就有了這樣的流言。


    陸無霜倒是不關心這事。


    不管袁氏是真瘋還是假瘋,總之是賴不到陸家來的,陸家隻是讓袁氏去昭覺寺住了半個月而已,別的事可半點沒有多做,這一點昭覺寺的僧人可都是能夠做證的。


    陸無霜的思緒卻是飄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袁氏都在昭覺寺待足了半個月迴來了,向允言寫的舉薦信,也該到京城了吧?


    確實到了。


    京城。


    元景帝看著吏部送上來的舉薦信,“陸明績?陸貴妃的大伯?”


    想到近來越發勾人的陸無煙,元景帝的心中便是一熱。


    但同時,元景帝又有些莫名的遺憾。


    得到陸貴妃的身子之後,他又覺得,似乎陸貴妃身上最吸引他的特質,正在一點點消失。


    這種感覺很是矛盾,卻又讓元景帝無法忽視。


    也許……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元景帝笑著搖頭。


    他是大安朝的帝王,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


    所以,陸貴妃落於俗套,也就不難以理解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元景帝將手裏的舉薦信放到一邊。


    “允了。”他道。


    成都知府人選,也就這樣落定。


    這時,元景帝身邊的心腹太監上前。


    “皇上,太後娘娘傳了話過來,您若是得了閑去慈寧宮一趟……”


    元景帝向來極為敬重文太後,聞言當即起身前往慈寧宮。


    文太後已年近半百,但看著也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知道元景帝得這麽快,她心裏高興,卻又頗有些責怪的樣子:“皇上,我這裏也沒什麽太過重要的事,你晚點來也不礙事的,可別耽擱了政事……”


    元景帝聞言笑道:“母後,您的事那就是大事,至於政事,不是還有內閣那些人麽,成日就知道朕添堵,總也得替朕分些憂!”


    文太後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母子倆一起坐下。


    元景帝道:“母後,您有何事尋朕?”


    文太後眉頭微微一擰,“你弟弟……”


    元景弟的兄弟可是不少,但一母同胞的卻隻有端王一人,能讓文太後用“你弟弟”這樣的稱唿的,也隻能是端王穆雁行了。


    “我前幾日才突然想起來,你弟弟五月初四的生辰,如今已經二十五了,身邊卻是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話說到這裏,文太後似是也有些自責。


    身為母親,卻是連親生兒子的生辰都忘得一幹二淨,哪怕文太後身份尊貴,也沒有那麽心安理得。


    “皇上,上次我與你說的,給你弟弟尋個合適的人選賜婚的事,怎麽樣了?”文太後問,“你弟弟那個人冷心冷情的,也不會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你我若是再不替他操心,說不得他就真的要孤獨終老了……”


    元景帝一頓:“母後,朕這段時日忙於政事,倒是沒顧得上老七,前些日子才知道,他竟是自己悄悄去了成都府……”


    “他去了成都府?何時去的?竟然都沒知會我一聲!”文太後眉頭一擰,怒聲道:“他到底有沒有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裏?”


    “母後,您也別動怒,仔細傷了身子,這事也都怪朕,若是早些知道這件事就好了,也不會讓他就這樣離京了。”元景帝有些自責的樣子。


    文太後連忙道:“皇上,這哪裏能怪你?腿長在他身上,你難道還能將他綁在京城嗎?”


    元景帝略鬆一口氣,輕言安慰,“母後,既然老七已經去了成都府,那也就由著他去吧,您也知道的,老七與順太妃的情分……”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文太後更是怒極。


    “啪!”


    文太後怒而一拂袖,桌上精美的茶盞頓時粉身碎骨。


    “好啊!”


    “他既然視那個賤人為娘,還一聲不吭地去了成都府,那他就別迴來了!”


    “從今往後,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母後,您也別說氣話了……”


    元景帝低聲安慰。


    但,他那微垂的眼裏,分明是帶著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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