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哦一聲,“楊氏曾和你的小廝成過婚?”


    宅子主人點點頭。


    縣太爺繼續問道,“楊氏丈夫現在何處?為何街坊鄰居從未見過她的丈夫?”


    宅子主人搖了搖頭,“啟稟青天大老爺,這我就不知道了,當年我們舉家搬遷之時,楊氏和小民的小廝已經育有一兒一女,二人感情甚篤。”


    感情甚篤?


    感情甚篤!


    聽到這句話的楊氏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笑聲刺耳又淩厲,好像分分鍾可以劃破蒼穹,“好一個感情甚篤!”


    門外的顧半夏隨手捂住了小六的耳朵。


    同時忍不住擰起眉頭。


    估計二人感情沒那麽簡單。


    縣太爺自然也想到了,“楊氏,你有何辯解?”


    楊氏沉默,一言不發。


    縣太爺深吸一口氣,“楊氏,你有何冤屈,現在可以一一道來。”


    楊氏還是沉默不語。


    她已經殺了太多的人,不管現在說什麽,就算她有一萬條可以殺人的理由,現如今她都要為那七條人命而償命。


    所以說不說根本沒有什麽分別。


    橫豎都是一個死。


    縣太爺看楊氏冥頑不靈,氣的心肝肺都疼了,清風鎮還沒有見過如此一個硬骨頭之人。


    他揮揮手,“既如此,那就打楊氏二十大板,打到楊氏親口招認為止!”


    也不怪縣太爺暴力執法。


    畢竟這個年代什麽都沒有,唯一還原案發現場真相的隻有殺人犯的口供。


    一連出了七條人命,這場盛大的連環殺人案,從幾年前就已經被上麵所重視,若隻是抓到殺人犯,而沒有明確一條完整的殺人鏈,上麵肯定會頗有微詞。


    殺人犯的供詞肯定不隻是我承認我殺人了,殺了七個人這樣簡單,要從殺人動機,殺人過程,殺人方法,善後等等等等。


    所以縣太爺隻能用這種方法來使楊氏招供。


    楊氏被兩名五大三粗的衙役按在地上。


    另外兩位衙役,一左一右站在楊氏兩邊,高高的舉起威武棍,就等著縣太爺一聲令下,兩人交替執行棍刑。


    跪在旁邊做眾人的顧母,忽然抬起頭。


    “大老爺,請稍微等一等。”


    說著。


    顧母扭過頭,清澈的目光看著楊氏,心裏默默的歎息一聲,看楊氏如今枯槁的佝僂樣子,心裏的那股憤怒和惱怒稍稍的平息了一下。


    她對楊氏說,“我記得你說過你的一兒一女,你隻告訴我,他們因病逝世,具體原因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我隻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現在是萬惡不赦的殺人魔頭,即便你到時候去了地府和孩子們團聚,你的孩子們也可能會因為你的惡行而受到其他鬼魂的排擠排斥。


    我知道你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現在盡管把原因說出來,即便不能抵消你殺掉七個人的罪惡,但最起碼當你和孩子團聚的時候,讓其他人知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那一點可憐可能就會將你和孩子們從水火之中撈出。”


    楊氏嘴唇微微顫抖。


    似乎將顧母的話聽到了心裏。


    縣太爺也久久沒有扔下兩根紅簽(白簽每簽打一板,黑簽每簽打五板,紅簽每簽打十板),他給楊氏一個開口的機會。


    公堂之上靜默一炷香的時間後。


    楊氏緩緩的啜泣起來。


    “民婦二八年華和狗子成了親,開始幾年的確感情甚篤,因為東家善良大方,我們夫妻倆便也攢下了不少銀兩,成親之後三年內也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挺好。


    後來知道東家即將舉家搬遷,我們夫妻商量了下,我們不打算跟著東家一起去府縣或京城,我們打算留在清風鎮,用手裏的銀兩做一個小本買賣來養家糊口。


    後來東家搬遷,東家的宅子卻沒有賣,我聽家裏夫人說東家是打算年老之後迴老家有個落腳之地,便將宅子留下了,我和狗子帶著一兒一女在鎮上暫時租賃了一間小院。


    狗子在酒莊做過小廝,也在酒樓裏做過店小二,還挑著扁擔竹筐做了兩年的賣貨郎,日子過得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可是後來,狗子手裏有了些閑錢,我本來打算我倆在鎮上做點肉包子的營生,可是沒想到狗子這時候遇到了一個狐朋狗友,他帶著狗子進了煙花巷,狗子在那裏認識了一個叫小青的姑娘,他被小青迷住了,砸鍋賣鐵都要給小青贖身。


    因為這件事我們兩個人天天吵架,孩子們嚇得躲在床底下不敢出來,十八年前,清風鎮爆發了一場瘟疫,我的兩個孩子不幸染上了瘟疫。


    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把兩個孩子的救命錢從自己手裏搶走,打破了自己的腦袋,鮮血橫流。


    我爬出去,我抱著他的腿,我給他磕頭,我不停的給他磕頭,我告訴他兩個孩子快要熬不住了,你們知道他說什麽嗎?他跟我說孩子是我的孩子,和他沒有關係。


    因為瘟疫的原因,煙花巷裏的姑娘們贖身的銀子大打折扣,狗子拿到銀子贖出了小青,他把小青帶迴了家,說要娶小青做平妻,他倆當晚洞房花燭,就在我的床上,我在隔壁的屋子守著我兩個孩子的屍體,靜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我的兩個孩子的屍體被強拉了出去,因為瘟疫去世的人要集中火化,狗子和小青冷眼旁觀著,我追著兒女的屍體跑了很遠很遠,等我迴來的時候,小青說,既然我那麽喜歡孩子,他就給狗子生十個八個孩子,丟給我養。”


    楊氏說起這些往事。


    渾身像冰塊一樣的平靜。


    似乎這些不是自己經曆過的,而是從自己口中向外敘述的一個故事,她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痛苦的能力。


    公堂之上寂靜的可怕。


    仿佛連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每個人都在等著楊氏繼續說。


    “後來……沒有人知道我私藏了兒女的衣裳,染著瘟疫病菌的衣裳,我讓狗子和小青兩個人同時染上了瘟疫,我每日白天盡心盡力的伺候他們,到了晚上,我去煙花巷,我半個月陪睡了三十八個男人才湊夠了買藥的銀兩。


    我買了假死藥,白日混入他們的飯菜中,讓他們暫時失去了唿吸,我跑去找到衙役,告訴他們,我家裏又有兩人因為瘟疫而去世,讓他們拉去火葬處火葬。


    這一次,我安靜的跟在衙役身後,我一直親眼看著衙役將狗子和小青的屍體扔到了一堆屍體上,所有的屍體被灑上了火油,一把火,火勢滔天,你們知道假死藥嗎?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麽都醒不過來,但是他卻有意識,聽覺痛覺,都正常。


    所以被活活燒死是一種什麽感受?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兩個狗男女知道,我迴家以後,退租了宅子,我沒有錢了,我也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換錢了,我無家可歸,忽然我想到了東家的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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