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淮黯然道:“暫且按兵不動,待時機恰當,再徐徐圖之吧。”


    葉蘭舟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頓了頓,安慰道,“顧長淮,你也別太灰心,等皇貴妃生產之時,皇上龍顏大悅,興許就能據實以告。”


    “嗯。”顧長淮沉重地點了點頭,知道葉蘭舟是在安慰他,配合地咧了咧嘴。


    孩子們迴來之後,顧長淮帶領他們去上香拜祭,告慰先祖。


    大郎二郎三郎年歲大些,都知道家中的血海深仇,聞聽大仇已報,冤屈已雪,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這些年他們因著當年的冤屈,幾次差點丟了性命,吃盡了苦頭,如今一朝得雪,心中當真是百味雜陳。


    大郎歎了口氣,黯然道:“隻可惜,如今我們還不能光明正大地祭拜穆氏先祖。”


    顧長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快了,再等等,很快就能恢複身份了。”


    二郎咬著牙關,哽咽難言。


    三郎有些迷茫,他為了報仇洗冤,不分晝夜地練武,不怕苦不怕痛,如今大仇得報,他忽然就沒了奮鬥的目標。


    四郎五郎幺妹還小,懵懂無知。


    大郎看著四郎,捧著他肉唿唿的臉蛋,凝目瞧了半晌。


    許久,他才讓四郎帶五郎幺妹出去,對顧長淮說道:“我想將四郎過繼給江叔叔,為江叔叔傳宗接代。”


    顧長淮眉頭一蹙,二郎三郎都很不舍得。


    “四郎是咱們穆家的骨血,怎能過繼?”


    “大哥,要不再考慮考慮?”


    大郎沒搭理他倆,隻灼灼地望著顧長淮:“幺叔,您意下如何?”


    “幺叔?”二郎皺著眉頭念了一聲,“幺……幺叔?哪個幺叔?”


    家中出事時,二郎才四歲,隻知道有這麽一位幺叔,但對於他的音容完全沒印象。


    大郎深吸一口氣,解釋道:“顧師父就是咱們的幺叔,穆家三少爺,名諱上清下淮。”


    “幺叔?!你是幺叔?!”二郎震驚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唇哆嗦得厲害,眼皮子一眨,淚水滾滾而落。


    “幺叔還活著!哈!幺叔竟然還活著!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二郎忽然“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撲過去抱住顧長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叫大嚷。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為什麽要瞞著我們?為什麽?我們是一家人啊!為什麽明明就在身邊,卻不讓我們知道你就是我們的幺叔?”


    三郎那時候才兩歲,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一位幺叔,呆呆地看著二郎抱著顧長淮大哭,隻覺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眶子發熱,卻跟中了定身法似的,動彈不得。


    顧長淮也禁不住哽咽不已,摩挲著二郎的後腦勺,沉沉歎道:“二郎,三郎,對不起,是幺叔不好,幺叔不中用,保護不好你們,讓你們受苦了。”


    “不是的!不是的!”二郎的臉埋在顧長淮胸前,死命地搖頭,“幺叔是最好的幺叔!我幺叔是男子漢!幺叔沒辱沒穆氏的威名!”


    顧長淮潸然淚下。


    能聽到孩子們說他好,說他沒辱沒穆氏的威名,什麽都值了。


    三郎猛的從恍惚中迴過神來,撲過去抱住顧長淮,哇哇大哭。


    顧長淮將二郎三郎都抱住,輕拍著後背安撫。


    “別哭了,都是男子漢了,叫人笑話。”


    大郎背過身去,揩了揩眼睛,深吸一口氣,繼續剛才的話題。


    “江叔叔當年舍命保護我和娘逃命,娘死後,江叔叔含辛茹苦撫養我和四郎,後來我們找到趙叔叔,找到二郎、三郎、五郎、幺妹。


    江叔叔為了我們耗盡一生心血,他老人家無兒無女,香火斷絕。我想,我爹我娘泉下有知,也會讚同我將四郎過繼給江叔叔。”


    三個小的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們一直以為江阿大就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顧長淮雖然舍不得四郎,可大郎的話有理有據,江阿大為了保護穆氏骨血付出一生,若是讓他後繼無人,穆氏委實對不住他。


    再者,大郎是長房長孫,隻有他才有資格供奉穆氏的祖宗牌位。


    顧長淮雖然是他的幺叔,但在家族中,身份並不如大郎尊貴,絕對話語權還是握在大郎手中的。


    “知恩圖報,是我穆氏一族的家訓。大郎,你既然決定將四郎過繼給江將軍,幺叔支持你。”


    “多謝幺叔!”大郎朝他作了個揖。


    二郎和三郎對望一眼,向顧長淮跪下磕頭,當著祖先的麵,與他叔侄相認。


    “雖說如今皇上已下旨赦免穆氏族人,但你我如今都有新的身份,且出入朝堂,為免有心人抓住把柄,暫且還不能恢複穆姓,以後也不可叔侄相稱。”


    以前顧長淮迫不及待地與孩子們相認,但現在他隻在乎孩子們的安全。


    三個孩子都能理解,紛紛點頭讚同。


    向祖先磕過頭之後,顧長淮打開房門,孩子們緊跟著他走到院子裏。


    走出那道門,肩上憑空一鬆,長久以來壓著的那座無形大山,頃刻間就灰飛煙滅。


    尤其是二郎三郎,剛得知在這世上還有一位血脈至親,更是欣喜若狂,飛快地跑去向葉蘭舟報喜。


    葉蘭舟已經準備好了酒席,為他們慶祝。


    這邊正要開席,那邊就響起了黎沐的聲音。


    “蘭舟!顧將軍!快來!”


    葉蘭舟和顧長淮互相交換一個眼神,起身離席。


    黎沐行色匆匆,眉頭緊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葉蘭舟心頭一咯噔,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這裏不方便說,換個地方。”黎沐四下裏一打量,謹慎地道。


    “去書房。”葉蘭舟當先朝書房走去,吩咐妞妞和賽虎守著門。


    黎沐一開口,就將葉蘭舟和顧長淮嚇了一跳。


    “宮裏傳來消息,父皇龍顏大怒,隻怕太子這一迴……”


    葉蘭舟眉心一跳,心裏暗道,太子下馬,上位的除了黎沐,壓根不做第二人想,他這麽憂心忡忡是鬧哪樣?


    顧長淮沉默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問:“可是因鄭義通敵一事,牽連到太子殿下?”


    葉蘭舟心裏暗暗搖頭,鄭義通敵那是以前的事,即便有燕衝這一碼,跟太子也沒關係。


    畢竟,太子是儲君,誰通敵他都不可能通敵。


    即便皇帝再如何多疑刻薄,也隻會懷疑太子借成王大婚生事,給成王使絆子,頂了天是想私放燕衝的鍋栽贓給成王,不會上升到通敵的高度。


    應該是太子屢屢出錯,成王屢屢立功,兩相對比,皇上嫌棄太子,想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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