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俐亞渾渾噩噩的從婦產科診間走了出來,來不及向護士小姐領迴健保卡、批價單,便匆忙衝進女廁裏大吐特吐。


    孕吐整得她死去活來,沒有體力工作,而沒有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弟弟的醫藥費就付不出來。


    剛才醫生問她,小孩不留對吧?她苦笑迴答沒有多餘的錢動手術。弟弟的醫藥費把她榨幹了,今早才又繳了五萬多仍然不足。


    腹中的小孩生或不生,都是問題。


    “先不要想這些問題,先不要想……”搖了搖頭,她臉色蒼白的走出廁所,在洗手台旁看見一名打扮端莊的婦人,迴頭看了她一眼。


    周俐亞感到很不好意思,朝婦人虛弱一笑,笑容中帶著尷尬和抱歉。


    她走到洗手台前,扭開水龍頭,掬了一把清水漱口,吐掉口中殘留的酸味,又用清水潑了潑臉,讓自己清醒。


    一條幹淨的手帕突然遞到眼前,她驚訝轉頭望去,竟是那名婦人。


    “拿去擦臉,剛懷孕?別著涼了。”


    周俐亞深感受寵若驚,不敢接下。“阿姨,不好意思,這麽漂亮的手帕會被我弄髒,真的沒關係,還有,謝謝你。”


    “一條手帕而已,不值什麽錢。”婦人姿態很高,態度很強硬,硬是把手帕塞進她手裏。“快把臉擦一擦,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謝……謝謝。”對這個阿姨來說,可能隻是一條手帕而已,但對她來說,卻感到一股暖暖的溫情。


    她的無助煩惱,沒有人可以幫她,沒想到陌生人一個簡單的關懷動作,就讓她覺得還好嘛,她的未來不全是籠罩在陰影裏,還是有陽光能夠照耀到的地方。


    “懷孕多久了?孩子的父親呢?看你年紀輕輕的……不會小孩的爸爸不想認帳吧?”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口氣頗為刻薄。


    周俐亞笑得很輕,搖了搖頭,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打算。


    小孩的父親是什麽人,她不會說的。


    “阿姨,謝謝你。”麵對一個對她酸言酸語的陌生人,她仍是笑容以對。


    朝婦人道完謝,周俐亞便走出女廁,領了護士給的批價單和健保卡,繳完費用後,去探視在同家醫院住院的弟弟,接著離開醫院,前往一間意大利餐廳做晚班工讀生。


    事前的準備工作很忙,靠著忙碌和意誌力撐著,她壓下反胃不適,很認真的工作,接著應付狂風暴雨般的用餐巔峰時間。


    忙得團團轉的她,仍不忘展露笑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讓人看了感到親切和舒服。


    她沒料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一雙探究的眼眸中。


    用餐的客人漸漸少了,隻剩幾桌人在閑聊,周俐亞與幾名同事正在做收拾善後的工作,待收拾餐具後,再動作優雅地鋪上淺綠色餐墊。


    一邊工作,一邊小小聲聊天,多半是抱怨,但她從不說自己的事情,總是靜靜的聆聽,然後微笑。


    “俐亞,這是我最後一天做外場,明天我就要進廚房了。”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喜孜孜的說:“我做的第一盤意大利麵一定請你吃!隻有你會聽我抱怨沒叫我閉嘴,謝啦!”


    她搖了搖頭,微笑說這沒什麽。


    比起說自己的事情,她比較喜歡聽別人講話,那些聽起來很雞毛蒜皮、不關她事的事,不管是抱怨也好,炫耀也罷,有人對她吐露心事,至少讓她感覺不孤單。


    而且這樣聆聽之後,她仿佛補充了能量,能再繼續往前走。


    “俐亞,來一下。”店經理突然走來,輕聲要她跟著自己走。


    她乖順的跟隨,來到餐廳深處的vip包廂,這裏是偽“特別的客人”保留的,啟用的次數不多,但每次使用這個包廂的客人,來頭都不小。


    “不知為什麽會指名要你……”經理憂心忡忡,思索了一會兒後提點她,“俐亞,待會兒你小心說話,千萬別得罪對方,明白嗎?”


    “呃、是。”雖不明白經理為何露出凝重的表情,但在工作上,經理對她很放心,又照顧有加,好幾次私下塞獎金給她,是少數知道她情況的人。


    本來嘛,客人指定服務生做桌邊服務也沒什麽,但也許是因為指定她的人來頭很大,才讓經理如此擔憂吧。


    周俐亞深吸了口氣,給經理一個沒問題的笑容,經理才輕敲包廂門,躬身走進,正要開口說人帶到了,卻立刻被充滿魄力的聲音喝道。


    “把她留下,你出去。”


    足以供十人使用的長桌主位上,坐著一名婦人,板著臉,表情嚴峻近乎苛刻,一桌大廚精心烹調的美食隻吃了幾迴,但是空的紅酒瓶桌上就有兩瓶,而她正把第三瓶紅酒倒進杯子裏。


    暗紅如血液的顏色,在杯中注入八分滿,像喝開水似的,一口一口灌進嘴裏。


    “咦?是阿姨!”周俐亞驚訝,把紅酒當開水灌的婦人,竟是傍晚她去看醫生時,在女廁撞見的好心阿姨。她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呢!


    “哼,還是你乖,你過來。”婦人朝她招了招手。“你還杵在那裏做什麽?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三次。”轉頭,斥責遲遲不離開的經理。


    基於不能得罪客人的原則,經理隻能迴應是,但離開前再次投給周俐亞一抹關愛的眼神。


    “你這小丫頭,倒還挺得人疼嘛,嗝。”蕭雲霓眯眼,打量眼前宛如小孩般的女孩。她非常嬌小,身高有沒有一五五啊?瘦得幹巴巴的,怎麽有人可以把自己瘦成這樣呢?


    周俐亞,明天出刊的數字周刊,將會有她的生平資料,明天以後,她會變成全台灣都知道的名人。


    因為她肚子裏的小孩,毀了她兒子的名譽,現在,身為母親的她,正在做危機處理。


    其實她觀察她一整天了,正常來說,她應該直接找上門,用錢打發還是恐嚇加威脅--這是她對付敵人慣用的手段。


    原本也是打算這麽做的,手中握有她的資料,包括她重病的弟弟以及她那個爛賭鬼母親,這樣的家世背景,將帶給鄔家很大的麻煩。但就在她打算出現在她麵前時,剛離開出租小套房的周俐亞,在公寓門口遇到了高齡八十歲的房東太太。


    她微笑對老奶奶道早安,老人家無禮又蠻橫的拉著她的手,叨叨絮絮的說了一堆話,她不喊疼不阻止,從頭到尾隻是靜靜聽老人家嘮叨。


    她怎麽還笑得出來!這讓蕭雲霓既生氣又困惑,一個轉念,她拋下今天所有的工作,跟蹤觀察她。


    “坐下。”她裝醉,指著一旁的椅子,要周俐亞坐下。“我悶壞了,陪我喝一杯--不對不對,你懷孕了,不能喝,吃,快吃。”叉了一塊切好的牛肉,湊到她嘴邊逼她快吃。


    一整天就看這小丫頭忙這忙那,上課、看醫生、照顧弟弟,晚上還要拚命壓抑害喜,端盤子看人臉色,之前她在外場偷偷觀察她,看她根本沒時間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這讓蕭雲霓心裏很不舒服。


    她是強悍殘忍,但並不代表她這個鐵娘子沒有同情心,心是肉做的,自然也會疼。


    “阿姨,不行,我在工作,唔。”周俐亞一開口就被塞了一塊肉,肉的味道讓她害喜的症狀又起,但又不能吐,至少不能在這裏吐,於是她忍了又忍,硬是把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


    “我叫你坐下,臭小孩,不聽話!”蕭雲霓幹脆親自站起身,扶她落坐。“喝水。”


    “沒有一個要聽我的話,全都是臭小孩。”看出她的不適,她也沒再勉強她吃東西,自個兒反倒是繼續喝酒,抱怨不停的從嘴裏冒出。


    她抱怨兒子的叛逆難以控製,捅了一個她無法收拾的爛攤子;抱怨未來媳婦無法溝通;抱怨身邊沒有個貼心的女兒;怨忿早死的丈夫,害她孤零零一個人。


    越是抱怨,酒越是喝得兇,周俐亞靜靜聽著,但她笑不出來,最終她忍不住了,伸手阻止她再次倒酒。


    “阿姨,不要喝了,這個比較好喝。”順勢拿走酒瓶和酒杯,然後塞了一隻水杯在她手中,在婦人大聲嚷嚷之前,周俐亞又道:“然後呢?阿姨剛才說到婚禮的事情,接下來呢?”


    蕭雲霓手執水杯,透過杯沿審視她帶著稚氣的臉蛋,心中暗暗誇讚,聰明的女孩!


    一抹淺淺的笑,浮現嘴角,但很快的消失蹤影。


    “你呢?你肚子裏小孩的父親,是剛才跟你說笑那個男孩?看起來一副不可靠的樣子……”


    臉上笑容僵掉,周俐亞想不到這位阿姨會提到這個,急忙解釋,“不是、不是,人家有女朋友了。”


    “是嗎?”蕭雲霓拔高音調,咄咄逼人地再問:“臭小孩,你跟野男人亂來對不對?”


    “不是!”她立刻大聲反駁,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在婦產科門診偶遇的阿姨,會對她有小孩這件事情打破沙鍋問到底。


    “阿姨,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小孩的父親,是我不能企及的人,要不要留小孩,我也好為難--啊,那不是重點啦,阿姨,我有一個弟弟,今年十八歲,他從小就有心髒病,他的心髒一天比一天衰弱,五年前醫生說如果沒有換一個健康的心髒,他活不過十五歲,但是今年他已經十八歲了喔!我相信世上一定會有奇跡,隻要打從心底相信,奇跡就會發生--”


    “所以阿姨,生病不要勉強,那不可怕。”


    她說得很認真,但蕭雲霓卻聽得很想笑。這小丫頭該不會以為她借酒澆愁是因為生病了吧?因為他選擇在婦產科與她碰麵,所以誤會了?


    “小丫頭,你知道我是誰嗎?”是知道她的身份才說這些好聽話嗎?還是天真以為她生病了?


    周俐亞搖了搖頭,表示她不知道。


    “我姓蕭,我叫蕭雲霓。”


    “蕭阿姨好。阿姨,你怕看醫生的話,那……要不要我陪你去?很多護士姊姊我很熟,我可以幫你問哪個醫生比較好。”


    等一等,這小丫頭,真的不知道蕭雲霓和未來電訊的關係?


    忍俊不住,她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阿姨?”周俐亞不解地偏頭。


    蕭雲霓冷不防握住她纖瘦的手腕,立刻皺眉。這丫頭真的沒長什麽肉!


    “衝著你叫我一聲阿姨,你腹中小孩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我會幫你教訓教訓。倒是你這麽瘦小,要怎麽生個健健康康的小孩呢?”


    “阿姨,你在說什麽?”周俐亞腦子一團亂。怎麽話題又跳到她腹中小孩上頭了?


    “走吧,現在就把事情解決!”她一反剛才的醉態,力大如牛的拉著她起身。


    “咦?”情況……有些奇怪耶!婦人的力氣好大,她被硬生生拖著走,又不能反駁掙紮。


    “俐亞,你很乖很聽話,你放心,我會很疼你的。”


    她整個人呆掉。蕭阿姨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


    才走出包廂,正要踏出餐廳大門,就看見幾名拿著相機的記者,正在入口詢問問題,直到蕭雲霓和周俐亞同時現身,一個眼尖的攝影師發現了,拿起相機朝她倆按下快門,立刻又記者衝了上來。


    “蕭總裁,請問你是來接周小姐迴鄔家嗎?”


    等一下!鄔……鄔家?!周俐亞感覺天旋地轉。這怎麽一迴事?


    “你們不要擋我的路!”蕭雲霓魄力十足地一吼,排開記者們,強悍地把呆掉的周俐亞帶出餐廳,搭上門口準備已久的坐車。


    “早先沒告訴你,嚇到了啊?小丫頭。我夫家姓鄔,鄔漢文就是剛才跟你抱怨的壞兒子,叛逆不受教,捅了個我無法收拾的爛攤子,不過沒關係,危機處理我很行。”蕭雲霓笑得信心滿滿。


    周俐亞一聽,卻嚇得花容失色,當下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車子後頭有記者在追趕,甚至超車往她所在的位置猛按快門,閃光燈一閃又一閃的,閃得他胃酸逆流、頭昏眼花。


    “看來,要平靜生下小孩,很困難呢。”望著窗外的追逐車陣,蕭雲霓卻笑得美美的。


    望著眼前的一切,周俐亞明白了,曾經發生的事,真的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鄔漢文了解自己的母親,是個行動力十足的女人,想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拖,一行動就是go!go!go!沒有等一等這種事。


    他才剛從公司迴來,在家門口巧遇母親。真難得母親今天未進辦公室,也未遙控詢問每一個細節,而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做主,原以為她去談什麽計劃案,結果--


    不過二十四小時,她就把周俐亞帶迴來了,同時還派人去請了周小姐的母親,打算在今天把事情解決。


    視線調向躲在母親身後不斷掙紮想逃走的女孩,似乎……比照片中更清瘦一些。但看不清她的五官,因為她一直躲躲藏藏。


    “媽--”你這是綁架嗎?


    “媽什麽媽?給我滾一邊去,養了快三十年的兒子,比不上一個兩麵之緣的人,你給我走開!”蕭雲霓喝斥,擠開兒子,寶貝似的拉著周俐亞踏進鄔家大門。


    周俐亞根本不敢抬頭,知道有雙眼盯著自己,她好想逃,但手被緊抓著,沒有辦法掙脫,在經過鄔漢文時,一個衝動令她抬頭。


    這一刻,她才仔仔細細、親眼看見這位豪門富家子,這個與她有過一夜情的男人。


    他皮膚偏白,長相斯文,眉型是很有男子氣概的劍眉,特別好看,他身材高大頎長,看起來態度溫和,但是她卻覺得他不若表象那般,他是一個……怎麽說呢?


    直覺告訴她,鄔漢文是不能招惹的人。


    “鄔先生,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想解釋,想道歉,但他那雙灼亮得不可思議的眼盯著她,立刻讓她把話吞了迴去。


    都怪她,沒有常識也不看電視,如果她多注意時勢的話,就會認出蕭雲霓,早些閃躲,也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麵。


    “告訴joanna。”蕭雲霓打斷她對兒子的道歉,插話道:“事情就在今天解決,周小姐母親就快到了,joanna要是想知道發生什麽事,叫她自己找個翻譯來!我懶得等你轉述給她聽再處理正事!”


    聞言,俐亞驚得想轉身落跑,她從沒想要破壞別人的幸福,隻想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啊……


    “不,放開我……”


    但她的拒絕無用,依然被蕭雲霓強硬的帶進鄔家豪宅。


    大氣的客廳挑高三米,周俐亞還沒來得及好好看清所處之地,一道婀娜的倩影,緩緩步下迴旋梯,她抬起頭,就看見joanna憤怒的瞪著自己。


    砰的一聲,鄔家大門在她身後合上,合上的那一瞬間,美豔大方的joanna已衝向鄔漢文,扯著他的領子,一連串又急又快的英文劈裏啪啦脫口而出。


    周俐亞呆呆的站著,一句話也聽不懂,她害怕得想逃走,但手被蕭雲霓緊握著,牽著她,繞過爭執中的未婚夫妻。


    她很難不在意,很難不想……是因為她的出現,才害他們吵架。


    此時眼前上演的是哪出戲?她不想看也不想參與。她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啊……


    耳邊傳來他聽不懂的語言,但她明白,這對未婚夫妻會起爭執是因為她。


    “你什麽意思?”joanna氣得渾身發抖。“你跟你媽把她帶迴來,有沒有把我放在眼底?你們究竟把我當成什麽?”


    懷了她未婚夫小孩的女人登堂入室,擺明了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欺人太甚!


    “我早告訴你,在我爹地的別墅舉行婚禮,根本不用這麽麻煩,況且,我媽咪非常樂意幫我辦妥一切,我不用這麽辛苦,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為了你,如今我們搞成這樣,你開心了?要不是聽你話迴台灣,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一古腦的吐出她所有的不滿。


    鄔漢文望著眼前張牙舞爪的未婚妻,憤怒地指著他,說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啊,怎會不是他的錯呢?


    joanna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她愛自己,不願為任何人妥協,當她開口說出她的意見,就表示事情該要照她所說的去做。


    偏偏遇上他鄔漢文,高傲如公主的她,每每敗下陣來。


    “對,你沒有錯,錯的都是我。”與她激烈的語調不同,他的語氣和緩,甚至還麵帶微笑。“你知道我這個人,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我不會否認,也會為我犯下的錯誤承擔後果,那麽--你呢?”他平鋪直敘的口吻,語調沒有抑揚頓挫,反倒冷靜得讓人害怕。


    聽他的迴答,知道他在責備她不該跟夜店認識的歐陽走得太近。


    “歐陽喜歡我,又不是我的錯!”joanna望著他沒有感情的笑容,她慌了。“我有勉強他喜歡我嗎?是你自己讓人有機可趁!不關我的事!”


    兩人的交往,也許一開始是她主動,表麵上她強勢主導,其實她很清楚,交往三年來,鄔漢文對她也會寵也會疼,但絕不容忍她的無理取鬧。


    原本就抓不住,現下,她覺得將會失去他。


    鄔漢文冷淡反駁,“你沒有讓摟你親你,他會以為你也有意?我跟你說過了,台灣人不像你的美國友人開放,你覺得沒什麽的親吻、擁抱、玩笑,會讓別人誤會,但你從來不知道要收斂,無妨,我尊重你喜愛的生活模式。”


    他提醒過未婚妻,她過於奔放的玩性,在台灣要收斂一點,但她從來不理會,愛交朋友愛熱鬧,最後,讓人以為她暗示可以更進一步,暗示她受夠了無趣的未婚夫,而“貼心”的為她解決問題。


    歐陽為他也為joanna買了一個女孩,讓那女孩跟他上床,以便joanna可借著這個出軌與他分手。


    事後,他沒有隱瞞她曾經做過的事情,但她也沒有提出分手,因為她知道一旦開了口,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因為,這一切錯誤都是她造成的。


    但高傲的她,拉不下臉認錯。


    “被灌醉下藥的人又不是我!跟別人睡的是你,你沒有辦法約束自己,憑什麽怪罪我?我比她高四吋,比她重十五磅,你搞錯人?笑話!”麵對他的控訴她慌了、亂了,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一句又一句推卸責任的話語,頓時脫口而出。


    她怎會不知道自己玩笑開過頭,才讓她想要的男人跟別人睡,她覺得苦,覺得悶,但又能怎麽辦?她不想失去他啊!


    如今論及婚嫁的兩人終於撕破臉,過往的恩愛甜蜜已不複見,隻剩下埋怨和恨,但她仍緊捉住最後一絲希望。


    “如果你還想跟我結婚,”joanna扯著喉嚨,指著一旁的周俐亞尖叫。“叫那個小偷把小孩拿掉!我再也不要看見她,我要她消失!”消失了,就不存在了!她要忘掉這件事,再也不要想起來!


    這樣撒潑、這樣任性,為的是要他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要他哄著她,從哄著她的過程中感受到被疼愛的感覺。


    可惜,當她不無理取鬧時,鄔漢文不介意順著她、哄著她。但他也有他的堅持,絕不妥協。


    “我是個老派的男人,如果是我的小孩,我絕對不會讓孩子流落在外。”他拒絕未婚妻的要求,不理會她的吵鬧,態度強硬地表示,“是我的,我會負責。”


    直到這一刻,joanna才驚覺發現,他不是用鄔漢文的表情麵對她,而是用未來電訊紐約分公司負責人的強硬態度,對她下最後通牒。


    路隻有兩條,接受然後結婚,不接受一切就到此為止,這也是鄔漢文對她唯一也是最後的試探。


    “你想得美!”她可是心高氣傲的銀行家之女,又是掌握貸款部門的高階主管,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掌心寵的千金,絕不能忍受這種羞辱。“小孩以後可以生,我不會接受你在外麵偷生的小孩,更不用說照顧了!”她氣得渾身顫抖,胸口上下劇烈起伏。


    對她來說,這已經是讓步,她給鄔漢文一次機會,要他放棄外麵的小孩,選擇她!要他經由這樣的選擇,告訴她--他愛她,她不是誰都可以取代的!


    “我再重申一次,我的小孩,我會養,我做過的事,我會負責。”鄔漢文語氣強硬,不容反駁。“這就是我的答案。”


    事情是她搞出來的,她也該負責,但是……但是她不甘心也不願意和別人分享,鄔漢文是她一個人的!


    在愛情裏,她寧願做個沒有風度的女人!


    “一個你不認識女人生的小孩,你要!”她氣得全身發抖。“你要小孩,而不要我?!”


    鄔漢文沒有迴答,雙手插在褲袋裏看著她。她的怒容倒映在他眼中,她卻讀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麽。


    他像個陌生人,交往三年,她頭一迴看見他散發出這種難以親近的氣息。


    “為什麽向我求婚?”她忍不住問,想起在美國,他特別準備的求婚場麵,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幸福得此生已無所求。


    “因為你想要,而我樂意給。”聽出她暗示想結婚的意圖,鄔漢文覺得這種撒嬌方式挺可愛的,也樂意做讓她開心的事情。


    畢竟交往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要結婚嗎?


    “你會後悔的!”竟然不是因為他想與她共度一生而向她求婚,而是因為她想要……傲氣梗在胸口,讓她撂下話,“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原諒你今天帶給我的羞辱!”


    她如女王般抬頭挺胸,驕傲地冷哼一聲,踩著高跟鞋,越過鄔漢文。


    他沒有拉她,讓她沒有理由停下腳步,臉色難看的她,美目一掃,看見無辜坐在沙發上的周俐亞,徒地,將滿肚子怒氣發泄在她身上。


    “你這個可惡的小偷!惡心的小偷!”突然冒出來,偷走她的男人,也偷走她的幸福!


    joanna憤恨難抑,不願繼續待在這個讓她受盡委屈羞辱的地方,她打開鄔家大門,她女王般離去,不曾迴頭。


    鄔漢文也沒有迴頭看她一眼,低頭,拿下手上的訂婚戒指,他和joanna的一切都結束了。


    沒有一絲傷心的感覺,這樣的結局在他意料之中。


    而現在他該注意的,是“可能”懷了他小孩的女孩--鄔漢文不帶情緒的眼,瞟向了如坐針氈的周俐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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