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結案突然,瞿國公趁勢要求定罪。


    如他所願,許宴知於兩日後問斬。


    此消息一出都察院內部亂了套,好在陸凊和吳東澤率先冷靜下來統領大局,穩下人心後一同進宮欲給許宴知求情。


    進宮路上碰見李忠明、黎仲舒、洪辰溪和顧月笙四人。


    幾人碰麵相顧無言,靜聲同道而行,氣氛低迷。


    一行人到禦書房外求見靳玄禮,李公公一瞧來了這麽多人眉頭緊皺著,“諸位大人,聖上正是煩躁的時候,你這幾位一道來怕會惹惱聖上。”


    陸凊開口:“李公公,我等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時間緊迫啊,我等也沒法子不是?”


    李公公掃一眼幾人麵色都緊繃著,歎一聲,“辛苦諸位大人再等等吧。”


    眾人拱手,“勞公公費心了。”


    李公公吩咐人送來一碗荔枝酥山,他端著走進禦書房,“聖上,禦膳房送來的,聖上歇歇嚐一嚐吧。”


    靳玄禮抬眼一掃,禦筆仍在動,語調略顯躁意,“又有人來?”


    李公公點點頭,道:“聖上,這荔枝酥山禦膳房特意交代了,放久了可能味道不好,聖上要不現在嚐一嚐?”


    靳玄禮靜默一瞬,到底還是將筆放下,“端來吧。”


    “誒,”李公公應一聲。


    靳玄禮嚐了嚐,甜不算膩,冰冰涼涼,有荔枝果香。


    甜涼入喉直順心腸,眉宇躁意淡了不少,周身緊繃鬆了鬆,他吃著散漫開口,“外頭那幾個是來為許宴知求情的吧?”


    李公公見他姿態鬆閑不少,含笑道:“聖上猜的準了,外頭那幾位大人都是和許大人交情深的,如今許大人要被問斬,他們會來也在情理之中。”


    靳玄禮不輕不重掃他一眼,“你倒挺為他們說話。”


    李公公連忙道:“奴才哪裏敢?”


    靳玄禮沒說什麽,將琉璃勺一放,“不吃了,撤下去吧,讓他們進來。”


    李公公瞧一眼那碗荔枝酥山沒吃多少,勸了一聲:“聖上,這日頭熱,還是再用一些吧。”


    “不必了,撤下去。”


    “是,聖上。”


    李公公端著出來遞給了門外候著的小太監,走到李忠明他們跟前,“幾位大人,請吧。”


    一行人鬆了口氣,“多謝公公。”


    李公公領著幾人進去,沒忍住低聲提醒一句:“幾位,早前就有不少大人來求情了,待會兒進去了注意言辭,別惹煩了聖上。”


    李忠明點點頭,“我等知道了,多謝公公提醒。”


    李公公見狀不再說話,將人領進去後就走到靳玄禮身側候著。


    靳玄禮煩躁消散不少,耐著性子聽他們千篇一律的求情。


    豈料並非求情,而是求證。


    李忠明最先開口,“聖上,臣此來是有一事不明,望聖上能為臣解惑。”


    “哦?”靳玄禮一抬眉,“說。”


    “聖上,敢問許宴知一案是瞿國公主導還是聖上主導?”


    李忠明言語直白,絲毫不加修飾,叫李公公嚇了一跳,偷偷去看靳玄禮神色,見他沒有怒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靳玄禮輕笑一聲,“渡危說過你說話做事不喜彎彎繞繞,果然如此。”


    他繼續道:“是瞿國公主導如何?是朕主導又如何?”


    李忠明直言不諱:“若是瞿國公主導,那刑部結案便是瞿國公授意,許宴知的問斬或許別無他法。”


    “若是聖上主導,那便是刑部主動結案,這說問斬是聖上和許宴知的謀劃,我等也就不必擔憂了。”


    靳玄禮笑一聲,“倘若真是瞿國公主導,你們又當如何?”


    李忠明無言,眾人麵色微變,洪辰溪道:“迴聖上,我等自是會和瞿國公鬥爭到底。”


    “是嗎?”靳玄禮眸底一抹晦澀,“朕若救不了許宴知說明已然失了大勢,除此之外能和瞿國公勢力抗衡的就隻有瑞陽王了。”


    幾人心中一驚,連忙跪下,“聖上,我等誓死效忠聖上。”


    禦書房內溫壓一瞬下降,同殿外豔陽高照形成鮮明對比。


    眾人不免後脊生寒,黎仲舒斟酌道:“聖上,許宴知並非坐以待斃之人,就算此結果真是瞿國公一手造成,她也會為自己謀好後路。”


    顧月笙接話,“且聖上與她情誼深厚,定不會坐視不管,大勢仍由聖上掌控。”


    殿內靜了片刻,靳玄禮笑了幾聲,“起來吧,渡危能有你們這群知心好友相伴也是難得。”


    氣氛一瞬鬆散,眾人鬆了口氣站起身來。


    靳玄禮提起筆,“下去吧。”


    吳東澤還想再說什麽就被陸凊一扯衣袖打斷,眾人一齊行禮退出去。


    出了禦書房,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一點一點將身上寒氣驅散,幾人神色都帶了些劫後餘生的謹慎和後怕,洪辰溪眉頭微蹙,道:“看聖上的態度,渡危應該不會有事。”


    黎仲舒點頭,“聖上雖未明說,但從神色態度可知他對渡危問斬一事絲毫沒有急切和擔憂,想必是謀劃好的。”


    陸凊長舒一口氣,“果然伴君如伴虎,上一刻還笑,下一刻就變了臉色,說錯一句話都可能會沒命。”


    吳東澤喃喃一句:“誰說不是呢?”


    李忠明:“先出宮吧,我去刑部看看渡危。”


    洪辰溪也道:“我和你一道吧,正好下午我無事。”


    “成。”


    ......


    刑部,牢獄。


    “你做什麽?”李忠明走進來問道。


    許宴知抱著貓懶散躺著,“發呆。”


    洪辰溪笑了笑,“你倒清閑,我們還為你擔心得不行。”


    許宴知撐起腦袋側躺著,“你們進宮麵聖了?”


    李忠明倒了三杯茶,說:“你都要被砍腦袋了,我們自是要進宮問問的。”


    “誰像你這麽清閑?”


    許宴知沒接話,問:“聖上同你們說什麽沒有?”


    李忠明和洪辰溪相視一眼,“沒有。”


    許宴知輕嗤,“試探你們了吧?”


    她幽幽道:“試探你們會不會為救我投靠瑞陽王。”


    洪辰溪一抿唇,說:“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許宴知盯著他,半晌沒說話。


    李忠明見狀又和洪辰溪對視一下,他道:“瑞陽王如今勢力漸漲,聖上的疑心實屬正常。”


    許宴知垂下眼揉捏貓肚子,“是。”


    “聖上眼裏容不得沙子,”她慢悠悠說了一句,“你們若和瑞陽王扯上關係難免惹來殺身之禍。”


    李忠明隻當許宴知是為他們被聖上試探懷疑打抱不平,將茶水遞給她,“行了,自古君王多疑心,這個道理你我都明白的。”


    許宴知接過茶水,坐直身子,正色道:“問斬那日你們就別去了。”


    李忠明玩笑道:“做什麽?還怕我們劫刑場不成?”


    許宴知:“我有事得讓你們幫忙。”


    他二人一下嚴肅,“你說。”


    “小陸迴京,你們要確保他能第一時間見到聖上。”


    “好,我來安排。”李忠明點頭道。


    許宴知又說:“清文,你得提防柏恪昑。”


    “好。”


    她道:“黎仲舒和我師兄也不能去刑場,以防瞿國公拿他們做文章。”


    “至於陸大人和吳大人,我問斬之事在都察院肯定鬧得動靜不小,得讓他們守在都察院鎮住底下的人,這個時候都察院不能亂,不能留下話柄。”


    李忠明:“知道了,我會轉告他們的。”


    洪辰溪隱有擔憂,“可你一個人在刑場,萬一出什麽岔子怎麽辦?”


    許宴知安慰道:“無妨,我有分寸。”


    “對了,”她又道:“我府上你去一趟,讓他們在府中待好,別亂跑。”


    洪辰溪應聲,“好,我去說。”


    說完正事,許宴知又悠哉下來,“等這事兒了了,我想去打馬球。”


    “那敢情好,”李忠明一下來了興致,“我早就想去了,洪臣溪你會不會打馬球?”


    洪辰溪淡淡一笑,“打得不好。”


    “沒事兒,你和渡危一隊,他打得好,他帶著你。”


    許宴知一口應下,“成,到時候我帶你。”


    提起打馬球李忠明話匣子就打開了,“打完馬球去喝酒,哈哈哈,喝好酒。”


    “喝渡危珍藏的酒。”


    “就知道惦記我的酒。”


    李忠明一拍腦門,“我兒子還得認你做義父呢。”


    許宴知一聳肩,“我好好一個兒郎,無妻無妾的,孩子倒有好幾個。”


    李忠明掰著指頭數,“黎家的倆崽子,我家的一個,還有誰?”


    許宴知輕咳兩聲,“還有公主正懷著的。”


    李忠明:“......”


    “好福氣啊,這麽多孩子給你送終。”


    許宴知:“我謝謝啊。”


    洪辰溪笑而不語,靜靜聽著他二人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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