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大人,要出去啊?”


    陸戎珵淡笑應一聲,“有點事得出去一趟。”


    “誒,”那人湊過來,“你順路去看看許大人唄?”


    陸戎珵挑眉,“怎麽?”


    那人聳聳肩,“這許大人停官在府養傷,我等又不好去探望,你和許大人親近,你偷偷去看看。”


    陸戎珵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放心,許大人沒事。”


    那人又歎一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陸戎珵笑笑點頭,“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行,迴頭再聊哈。”


    陸戎珵從都察院出來走到街市,在巷道左轉右繞停在一酒樓後門,後門有個小廝正等著他,見他來便連忙迎上去,“小陸大人,裏麵請。”


    陸戎珵跟著小廝走暗梯上樓,進了一間較為隱蔽的廂房。


    廂房裏窗戶開著,風從外卷進來拂動窗邊人的墨發,一抬眼對上陸戎珵的視線,清淩淩又多了幾分淡然,嗓音輕輕一句:“來了。”


    陸戎珵收迴視線,拱手,“許大人。”


    許宴知今日是披發,以簡單樣式玉簪固定,瑪瑙灰交領裏襯配鬆霜綠波紋底圓領廣袖袍,外搭一層月魄圓領廣袖雲綾紗,腰間不係帶換以絛配之,鬆鬆垮垮墜一個玉佩壓著衣擺。


    鬆閑又清冷。


    唇邊淺淡笑意中和疏離添幾分柔和。


    她懷中有貓,通體墨黑,一雙圓眼睛泛著幽藍,乖乖窩著不亂動。


    “坐吧。”


    陸戎珵聞言坐下倒茶,說:“大人昨日送來的名單下官已經著重留意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他又問:“大人,這份名單皆是世家,大人怎麽突然要對世家動手了?”


    許宴知捏捏貓爪子,輕笑,“不是我要對世家動手,是世家要對我動手。”


    陸戎珵一愣,“世家這幾年雖然想找大人把柄,但又一直忌憚大人遲遲不敢輕易出手,眼下哪來的底氣要對大人下手?”


    她輕嗤,“誰知道呢?”


    風吹進來,拂開她身前青絲,露出衣袍上的碧綠玉扣,懷中貓見了便開始朝玉扣撲,伸著爪子去摸玉扣。


    她有意放縱,沒製止。


    陸戎珵又道:“大人,都察院的兄弟們托我問大人安,大人背上的傷如何了?”


    許宴知揉揉貓後頸,“無妨,讓他們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旁的不用擔心。”


    她玉指搭在貓身上,墨色更襯她手冷白。


    陸戎珵盯著望了一陣,冷不丁冒出一句:“大人,恕下官冒昧,大人你……可有中意之人?”


    “怎麽突然問這個?”


    陸戎珵有些不大好意思,“就是突然很想看看能與大人並肩的姑娘會是什麽模樣。”


    許宴知搖首:“我自己都不知道。”


    陸戎珵還要說什麽就被門外小廝的聲音打斷,“大人,洪大人到了。”


    話音一落,門被打開,洪辰溪邁步進來,陸戎珵連忙起身朝他拱手行禮,“洪大人。”


    洪辰溪頷首道:“不必多禮,坐吧。”


    陸戎珵坐下為洪辰溪倒茶。


    洪辰溪望向許宴知,笑了,“傷怎麽樣?”


    “沒事。”


    她眼有揶揄,說:“今日來得晚了,不會是被佳人絆住腳了吧?”


    洪辰溪脫口而出:“自是沒有。”


    她眉頭一挑,“急什麽?”


    洪辰溪一頓,而後笑出聲,“沒有,說正事吧。”


    “傅淵是如何同你說吏部的事的?”


    “他說他會將我想要的證據送來,還說你們內部不太平。”


    洪辰溪點頭,“吏部如今的矛盾的確有些明顯,傅淵同我商議過,他有計謀讓我配合,暫且不管吏部矛盾。”


    “我也樂得清閑。”


    “聽他的意思,你是懷疑柏大人?”


    “嗯,”許宴知一下一下撓著貓下巴,“也沒有,看證據吧。”


    “喵嗚~”


    懷裏的貓依舊撲著她的扣子玩兒,她說:“景王那邊有何動靜?”


    陸戎珵迴話,“目前還沒有,隻是閑不住總要找地方遊玩。”


    許宴知沒接話,隻是意味不明笑一下。


    洪辰溪又道:“瑞陽王似乎還沒打消推行調兵令的念頭,近日又蠢蠢欲動想要重提此事。”


    “無妨,調兵令的推行不會這麽容易,眼下女子學堂的修建如何了?”


    陸戎珵道:“放心吧大人,下官替大人盯著的。”


    “嗯。”


    陸戎珵喝完一杯茶,見他二人還有話說便主動告辭。


    待他走後洪辰溪才問她:“渡危,你此番到底是有何目的?”


    許宴知抱著貓坐下,貓從她懷裏跳出來立在陸戎珵方才坐的位置上舔著爪子,許宴知瞥一眼他跟前良久未動已然涼了的茶,說:“倒了吧。”


    洪辰溪把涼茶倒盡,許宴知為他倒茶,悠悠道:“為何就不能是我一時疏忽,錯了錯事被人捏了把柄呢?”


    洪辰溪端起茶輕呷,“你怎麽會有一時疏忽的時候?”


    她笑:“是人都會有一時疏忽的時候。”


    “是人的確都有一時疏忽的時候,可你渡危不會允許自己有一時疏忽的時候。”


    他繼續道:“聖上就算再生你的氣恐怕也不會打你打得這麽狠,且這頓打還是你自己求來的。”


    “你圖什麽?”


    她反問:“你們都這樣想?”


    “熟悉你的人大概都這樣想。”


    “清文,謝辭還在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他說我死性不改。”


    “他說的對,我就是死性不改,有什麽危險的事寧願自己擔著也不會告訴別人。”


    “但這一次我能同你保證,不是什麽危險的事,你可以安心。”


    “不告訴你們是因為你們若插手或許就有危險。”


    “清文,你可信我?”


    洪辰溪盯著她頓了半晌,終是妥協歎氣,“我自是信你的。”


    “隻要你如願就好。”


    許宴知笑一下,“會如願的。”


    洪辰溪將茶喝完,問:“走麽?”


    “你先走吧。”


    洪辰溪張了張嘴想問什麽,卻話到嘴邊又咽迴去,什麽也沒說先行離開。


    ……


    入夜,玉春樓。


    “王爺倒是會挑地方,不怕王妃不高興麽?”


    許宴知話音剛落,靳玄邕身邊一個侍衛抬起麵罩衝她笑了笑,“因為我也在啊。”


    許宴知瞧著一身侍衛打扮的覃樂也笑一下,“王妃好性情。”


    覃樂笑嗬嗬的戴迴麵罩,站到靳玄邕身邊去,悶悶道:“我現在是侍衛,許大人莫要同我說話。”


    許宴知挑眉笑笑,沒說什麽。


    靳玄邕開口道:“知道為何約你到玉春樓來麽?”


    “和景王有關麽?”


    他一頓,笑一聲:“你怎麽知道?”


    她抿一口酒,淡淡道:“猜的。”


    “我與王爺因景王合作,那王爺找我必然是和景王有關,玉春樓是什麽地方人盡皆知,王爺從不踏足此地,那今日破例必然和景王有關。”


    “那就再往深裏猜一猜,玉春樓真正的主子是景王。”


    靳玄邕不掩眸底欣賞之色,說:“你猜的不錯,玉春樓就是景王的。”


    “那便說得通了,”許宴知擰眉沉思道:“都察院曾封過玉春樓,那時玉春樓的主事春娘找我談事時很有底氣,原來她的底氣來源於景王。”


    “難怪當初玉春樓敢收留李郜的人,說到底,都是景王治下。”


    他道:“你不是查到佐禪堂是景王創辦的麽?佐禪堂的資金來源便是玉春樓。”


    “玉春樓是最好的消息中轉站,這樣的地方不屬於你和本王,那就沒必要再留著了。”


    許宴知晃著酒杯,“原來王爺叫我來是來看戲的。”


    “的確有一出好戲正要開場。”


    靳玄邕說完掃一眼魏堇,魏堇點點頭退出去。


    不多時便聽到屋外一陣吵嚷。


    許宴知同靳玄邕一道出去,倚在扶手旁往下看。


    官府的人湧進來,為首的人拿著搜查令和羈押令風風火火到三樓雅間中押出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又從不知哪個房間中帶出三五個年紀尚小的姑娘。


    春娘與為首之人周旋,豈料那人一點情麵不留,大喊著玉春樓窩藏朝廷欽犯,樓中涉嫌買賣女子,逼良為娼。


    證據確鑿,官府當即下令讓不相幹之人趁早離開,即刻封樓。


    許宴知瞥一眼靳玄邕,“王爺安排的倒是周全。”


    “侍衛”偷摸說一句:“我也覺得。”


    靳玄邕睨一眼樓下,“要封樓就不能給春娘反應的機會,自是要準備好再動手。”


    他拍拍許宴知肩膀,“走吧,再待下去就要惹火上身了。”


    許宴知笑而不語。


    這出戲倒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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