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時恰天公作美,許昌茗約好劉文岑一道先去寺廟上香,後到湖邊垂釣。


    許宴知一時無事便提議陪同前往。


    許宴知未坐馬車,騎著馬在車駕旁慢悠悠跟著,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去摘樹上的葉子,將葉子插進馬兒鬃毛中,又輕柔摸了摸馬兒腦袋,笑嘻嘻地說:“給小爺哼首曲子來聽聽。”


    馬兒嘶鳴一聲,晃了晃腦袋將葉子抖落。


    許宴知又摘了新葉子插進去,“不哼就不哼,那小爺給你哼一個。”


    許宴知輕輕哼著幼時薑沁芷哄她的曲子,她眉眼一彎嗓音卷著愜意舒暢,她突然喚了一聲,“世叔,不想喝魚湯,要吃烤的。”


    劉文岑探出頭來,“你小子,魚都還沒釣著呢你就想著怎麽吃了。”


    許宴知一抬肩笑了笑,“這不是提前做好打算嘛。”


    劉文岑笑斜她一眼,“就屬你會打算。”


    眾人一路說笑著到了地方,馬車上不去,隻能徒步爬上那“天梯”。


    許昌茗本想讓許宴知在山腳等著不必上去的,可許宴知沒做聲直直上了台階,她挑眼望了一眼台階盡頭,說:“一道上去吧,反正來都來了。”


    許昌茗還想再說什麽就被劉文岑一扯衣袖,壓低嗓音道:“別辜負孩子好意。”


    “走吧。”


    許宴知陪著他二人一步步爬上台階到了萬佛寺門外,許昌茗拍拍許宴知的肩,“不必進去了,爹很快就出來了。”


    許宴知點點頭,“成,我就在這兒等你們。”


    許昌茗和劉文岑一進去許宴知便偷偷跟著進去了,她在萬佛寺逛了一圈,最後隨手攔下一個小和尚問道:“這位小師傅,敢問淨緣方丈可在?”


    小和尚上下打量她一眼,“施主可是許宴知?”


    她一愣,隨即點頭,“正是。”


    小和尚道一聲“阿彌陀佛”,對她微微頷首,“施主請隨我來。”


    路上許宴知沒忍住問小和尚,“小師傅怎知我姓名?”


    小和尚平淡道:“方丈交代過,若有一個矜貴卻不紈絝的兒郎來尋他,可直接帶去見他。”


    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方丈不輕易與人往來,尤其是年紀小的兒郎,所以尋常符合年紀的不會來見方丈。”


    許宴知一默,不再多言。


    小和尚帶她進了一間禪房,淨緣正於窗邊桌案沏茶。淨緣淡淡開口:“阿彌陀佛,小施主請坐。”


    許宴知於他對麵落座,“淨緣師傅知道我還會來尋你?”


    淨緣淡淡一笑,“世間因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許宴知抿唇淡笑,“那淨緣師傅可知我今日來所為何事?”


    淨緣倒了杯茶遞給她,“你是為你爹而來。”


    她挑眉,“真有這麽神?”


    淨緣含笑搖頭,“你爹每次來都要給老衲傳信,老衲也不是神仙,什麽都知道。”


    許宴知則是玩笑道:“恐怕是窺破天機不可泄露吧?“


    淨緣一捋胡須也笑著,“不可說,不可說。”


    許宴知抿了抿茶,坦言道:“實不相瞞,我來是為了給我爹求平安的。”


    “小施主不是不善佛道嗎?”


    許宴知:“淨緣師傅是通透人,我也就不欺瞞了,我於佛道確實無緣,可人嘛總會有個念想,我也隻是想讓我爹有個寄托罷了。”


    “小施主坦誠,”淨緣說著拿出一張平安符給她,“小施主拿去吧。”


    許宴知沒客氣,“多謝淨緣師傅。”


    眼瞧著時辰差不多,許宴知便告辭要走,淨緣喚住她,“小施主,心有鬱氣時不妨來尋老衲喝喝茶。“


    許宴知動作一滯,後勾唇笑笑,“你們這萬佛寺的台階太多,我可爬不動。”


    淨緣則是道:“多動一動,或能消散鬱氣。”


    許宴知指尖摩挲著平安符,口吻極淡,“多謝淨緣師傅提點。”


    許宴知出了禪房本想在許昌茗出去前迴原位去,誰知她在門口就迎麵與他二人撞見,三人靜默相視片刻,劉文岑最先打破僵局,“你這孩子,不是說在外麵等著的嗎?怎麽也進來了?”


    許宴知將平安符隱在袖下,隨口道:“那什麽......我口渴了,進來討碗水喝。”


    許昌茗錯開眼,先一步邁出門去。


    許宴知這才鬆了口氣跟上去。


    劉文岑笑眯眯的問她:“你說實話,你進去做什麽了?不會是給你爹求平安福了吧?你不是不信這個嗎?之前還為這事兒跟你爹吵了一架。”


    許宴知耳根一燙,“誰,誰說我去求平安符了,我就是口渴了想喝水罷了,”她有意抬了抬下巴,“你想多了,我又不信這個,怎麽可能會去求什勞子平,平安符。”


    “是嗎?”劉文岑眯著眼審視。


    “是!”許宴知腳下加快往前走,“世叔你快點,還要去釣魚呢。”


    劉文岑一聳肩,“釣個魚你急什麽。”


    一行人下了山,許宴知上了馬就往前先一步而行,“我先去看看釣魚的多不多,給你們占個好位置。”


    許昌茗問劉文岑:“怎麽了?”


    劉文岑“嘿嘿”笑兩聲,“沒事兒,孩子愛騎馬你就讓她去唄。”


    好巧不巧,許宴知到時碰見了周兼夷,他看上去心情不錯,見了許宴知更是笑得開懷,他迎上前來,“許大人,多虧了你我才能讓我爹徹底看透榮元辛不是什麽好東西。”


    周兼夷一直不願與榮元辛等人有來往,可錦豐伯因與榮國公、朱指揮使交好便總逼著周兼夷同榮元辛、朱瑒等人混在一處。而繁園榮元辛調戲白枝淺一事正好給了周兼夷反駁錦豐伯的機會,既然榮元辛能不顧周家的顏麵對白枝淺出言調戲為難,恰恰說明榮元辛此人不僅品行不端,且思慮不周不會為人。


    而周兼夷借此事讓錦豐伯莫要再逼著自己與榮元辛等人交好,還暗暗提醒錦豐伯與榮國公他們交往時多留些心眼。


    周兼夷恨不得當場就與許宴知拜兄弟,但礙於禮節還是生生忍下來,他拉著許宴知坐下,“許大人,你一個人來的?如若不嫌棄的話就同我們一起吧?”他說著喚了一聲在一旁戴著麵紗在湖邊玩水的白枝淺,“枝淺妹妹,你看誰來了。”


    白枝淺聞言扭頭一看,許宴知歪了歪腦袋笑著,“白姑娘,近日可好?”


    白枝淺愣了一瞬,輕輕頷首道:“多謝許大人關心,我很好。”


    許宴知拍拍周兼夷的肩,“行了,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和我爹,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起身時白枝淺也連忙站起了身,“許大人要走嗎?是不是我打擾你們談事?我可以先迴避的......”


    許宴知朝她擺擺手,“不是,我是陪我爹來的,就不打擾你們了,失陪了。”


    周兼夷:“我送送許大人。”


    他走上前低聲道:“我聽我爹說,楊祿的位置多半還是柯相的人來坐,隻是明麵上不說,這背地裏確實是柯相一黨。”


    “這個頂替楊祿位置的人不是京中的人,應是從地方上調上來的。”


    “對了,榮國公知道了繁園的事,你教訓了他兒子,他心裏記恨著你呢。”


    “不過你也別擔心,你查他幾個鋪子就成了,你不好出麵的話我替你去商會跑一趟,許大人,你信我,他那幾個鋪子絕對有問題。”


    許宴知失笑:“小爵爺是真不怕同榮國公撕破臉啊。”


    周兼夷不以為意,“誰還不是有家底的?真撕破了臉,就他那個紈絝無能的兒子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成,小爵爺的心意我領了。”


    “慢走啊許大人,有空一起喝茶。”


    “好。”


    ......


    許昌茗和劉文岑來的遲一些,到時許宴知正蹲在水邊撥弄石頭,劉文岑玩心一起,輕手輕腳走到許宴知身後,猛地叫一聲嚇她。


    許宴知沒設防,被嚇得一激靈,“世叔!”


    劉文岑哈哈大笑,“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許昌茗:“想滁州的事吧。”


    她點頭,“嗯。”


    許昌茗朝她招招手,“過來坐。”


    許宴知聽話的坐到他身邊,“我還是不放心滁州。”


    “你在擔心什麽?”


    她搖搖頭,“我不止一次分析過滁州局勢,可我總覺著滁州的事不簡單,當初查到滁州是因為查楊祿時才帶出的滁州,可如今楊祿也死了,我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是忽略了什麽還是鑽牛角尖了?”


    許宴知一愣,後垂下眼,“我也不知道。”


    “宴知,你心中不止一次覺得滁州之變與柯簡之有關。”


    許宴知沒吭聲,許昌茗繼續道:“你越希望此事與柯簡之有關就越查不到證據,是不是?”


    許宴知心下一陣煩躁,“不論我怎麽查都查不到他頭上。”


    “宴知,你能確保你釣上來的魚是哪一條嗎?”


    “這怎麽可能,魚餌拋下去誰知道會是哪一條魚會咬餌?”許宴知說著一頓,片刻後眼眸一閃,“魚餌都是一樣的,想吃的才會上鉤。”


    “所以對不想吃餌的魚拋竿是釣不上魚的。”


    “我知道了爹。”


    許昌茗唇角輕抿,“釣魚吧。”


    “嗯。”


    ......


    許府。


    劉文岑喝了些酒,麵上有些浮紅,“今天釣的魚不錯,肉嫩味鮮。”


    “要我說,就你小子非要吃烤的,那條魚若用來煲湯定是不錯。”


    許宴知笑著,“行行行,下次全憑世叔安排。”


    許昌茗喝著茶,“行了,別念叨了,時候也不早了,迴去吧你。”


    劉文岑瞪他兩眼,指著他對許宴知告狀,“你瞧瞧,你爹吃完就不認廚子了。”


    許宴知扶著他,“哪能啊,這不是擔心你迴去太晚不安全嘛。”


    “真要擔心我就讓我在這兒歇下了。”


    許昌茗瞥他一眼,“是誰說的不稀罕住我府上的?”


    劉文岑酒勁上頭,掙開許宴知的攙扶就去扯著許昌茗的胳膊,“誤會,都是誤會!”


    “我怎麽會不稀罕呢,我太稀罕了。”


    “昌茗,我跟你說,你們府上的布局是最最好的,我太稀罕了,我巴不得住在這。”


    許昌茗哭笑不得,“陸九,帶他下去休息。”


    “再給他送碗醒酒湯。”


    “知道了,老爺。”


    陸九扶著劉文岑去歇息,院中隻剩他父女二人,許宴知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她慢吞吞拿出平安符放在桌上,“我隨便讓人給你寫的,你不是信這個嗎?你就帶著吧。”


    不等許昌茗開口她又急急道:“我困了,我先迴去睡了。”


    “爹你也早點休息。”


    許昌茗看到桌上的平安符不由眼眶一潤,半晌後沒忍住低笑一聲,“這孩子。”


    也不知在別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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