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玉林和洪辰溪與賀宏鳴他們一同商討剿匪事宜,許宴知沒參與,領著付白和張戩在街上閑逛。


    “大人,咱們是要買什麽嗎?”張戩問。


    付白道:“給你買個腦子。”


    許宴知笑一聲,“跟誰學的嘴這樣損?”


    付白撓撓腦袋,沒接話。


    她抬抬下巴,“去買肉餅,多買幾個。”


    “是,大人。”張戩立馬動身。


    待張戩迴來,許宴知拿過兩個肉餅遞給酒樓旁倚著的一男一女兩個乞丐,她笑盈盈道:“這位大哥,我想打聽個地方,勞大哥告知一二。”


    那男子接了餅眼中還有警惕,咬了一口肉餅見沒什麽異常才將另一個未動過的肉餅遞給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接過肉餅就大口大口的咬著,男人見狀心疼地摸摸她的頭,輕聲說:“慢點,別噎著。”


    他之後才轉過頭來,見了許宴知笑盈盈的,稍稍放鬆了警惕,“這位公子想問什麽?”


    “旗山在何處?”


    那男子一聽眉眼中多了恨意和懼意,一旁的女子更是當即嗚咽,眸中懼怕明顯。


    許宴知微頓,“借一步說話吧。”


    “好。”那男子跟著許宴知走到一邊,說:“公子打聽旗山作甚?旗山一向匪盜猖獗,就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


    許宴知皺眉,繼而很快舒展,“我隻是有一筆生意路經旗山,可我初來乍到,不識旗山往哪條路,去了鏢局無人接這差事就罷了還無人告知該如何走。”


    那男子搖頭,“公子還是莫要執著這筆生意了,屆時不但生意做不成還會賠上性命。”


    “哦?這旗山的匪盜竟如此猖狂嗎?我來溱州時,也見過駐守溱州的士兵,既然有兵馬為何還不能將那匪盜剿滅?”


    那男子深深一歎,“公子有所不知,溱州雖有兵馬,也曾出兵剿過匪,但幾乎都是慘敗,聽說過的少有勝局也是以半數兵馬死傷換來的,自那以後刺史大人便不敢再輕易出兵剿匪了,這也讓旗山那些無惡不作的匪盜越發猖狂,就連臨近旗山的村莊都時常被他們侵擾,過往的商人更是不用說了。”


    “我與夫人本就白手起家做些小生意,隻因一樁生意不得不經過旗山,路上被人劫了不說,隨行的商人朋友皆死於匪盜刀下,我與夫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不做那刀下亡魂,雖然命是保住了,可我與夫人也落得如此慘狀。”


    那女子似是聽到了男人的話,情緒一下激動起來,悲戚道:“旗山上的哪裏是人?分明就是閻羅殿裏討命的惡鬼!他們連畜生都不如!才三歲的孩童啊,才三歲!就被他們生生割開了喉嚨,血流了一地!”


    “可憐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男人立馬上前摟住她,悲切的安慰她的情緒。


    許宴知給了他一張銀票,聲音不大卻極認真,“會好的,都會好的。”


    那男子接了銀票當即下跪磕頭,“公子良善!我名為徐浩,可否告知公子名姓?來日償還公子恩惠。”


    許宴知一揚首,付白上前將他扶起來。


    她隨意道:“許宴知。”


    “我不需你償還,隻望你日後東山再起之時也能朝他人伸出援手。”


    “我告訴你姓名也隻是希望他日再相見,能坐下來,交個朋友。”


    “公子恩德,徐浩永不敢忘!”


    ……


    之後許宴知讓張戩把剩下的肉餅分給街頭的小乞丐,付白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


    “說。”


    付白:“大人良善,可有點像……”


    許宴知頓時覺得他說不出什麽好話。


    “像善財童子。”


    許宴知:“……”她抬腿就踹了他一腳。


    付白嘿嘿笑著,也沒躲,“大人,咱們接下來去哪?”


    “去溱州兵馬駐守營帳。”


    “是,大人。”


    許宴知到了營帳被人攔下,“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付白上前露了腰牌,那人連忙跪下請罪,“大人恕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大人前來,衝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起來吧,”她說:“統領是何人?”


    那人道:“迴大人,統領是毛晉。”


    許宴知往裏走著,“讓他來見本官。”


    她大搖大擺進了駐軍營地,引得眾人停了操練動作紛紛來看她。


    “繼續練!”


    許宴知聞聲一看,說話之人正朝她走來,拱手一禮道:“參見大人。”


    “不必多禮,本官今日來是想來看看兵馬情況的。”


    毛晉手一伸,“大人,請。”


    進了屋許宴知未落座,她走到溱州沙盤前駐足,“本官來時見將士操練,精氣神正旺,眉宇間淩厲,動作穩健,不像是打不過山匪。”


    毛晉臉色一變,聲音有些冷,“大人既是奉旨來剿匪,那應該與刺史大人商討計策,為何會有空來此處?”


    她抬眸反問,“本官不能來麽?”她嘴角的笑意淡了,透出冷來。


    她又道:“沒懷疑過嗎?將士都是好將士,為何三番五次敗於山匪?”


    毛晉怔住,看向許宴知的眼神多了審視,之後他以半跪之姿抱拳,“望大人明察,屬下手裏的這些兵個個都是堅毅果敢之輩,絕不會有貪生怕死之人混跡其中,剿匪之時更是奮勇殺敵,萬不會臨陣脫逃。”


    “這幾次剿匪中,屬下犧牲了不少兄弟,大人若是要責罰屬下剿匪不力屬下甘願受罰,隻是望大人開恩,饒過他們。”


    許宴知輕睨,淡淡道:“本官問的是,你沒有懷疑過嗎?”


    毛晉猛然抬頭,緊緊盯著許宴知,想要看出她說這話的意圖,半晌後終是一歎,道:“屬下不敢懷疑。”


    許宴知指尖點了點桌案,垂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才再次開口,“本官借你這個膽子。”


    “難不成,你是想他們白白犧牲?”


    許宴知的話點醒了他,他神色一下堅毅起來,“迴大人,屬下一直懷疑,官府內有奸細。”


    許宴知依舊未抬眼隻盯著麵前的沙盤,指腹細細劃過桌沿,“繼續。”


    “屬下雖不是什麽英勇將才,但自認手底下帶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孬種,區區山匪定然不在話下。這幾次剿匪下來,我們損失慘重,並非是打不過他們,依屬下看來,似乎是那群山匪早有應對,借助旗山地勢破了我們的隊形反攻我們,亦或是以多對少,我們總會落得下風。”


    “所以屬下懷疑,定是有人泄露了我們對山匪的攻打計策,旗山本就易守難攻,計策一破更是難上加難。”


    許宴知緩緩抬眸去看他,“那你懷疑誰?”


    毛晉搖頭,“屬下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敢?”


    毛晉堅決道:“迴大人,屬下當真不知,不然方才也不會如此防備大人。”


    她輕聲哼笑,“起來吧。”


    許宴知又走到旗山地形圖麵前,“今日本官來此,本官不希望被別人知曉。”


    毛晉一愣,“是,屬下從未見過大人。”


    她手一抬,“你出去吧,本官屆時自行離開。”


    毛晉沒多說什麽,退了出去。


    毛晉也不知許宴知是何時離開的,待他再進屋時見桌上茶水未動,已然涼透了。他一時竟有些恍惚,好似許宴知從未來過一般,可桌上茶水又昭示著的確有人來過。他交代了所有人對今日許宴知前來之事守口如瓶,他不知許宴知到底是什麽人,卻在聽她質問時不由自主對她信任。


    毛晉瞧著許宴知年紀不大,衣袍顏色素淨卻用料不凡,細看之下還能看到精致暗紋。分明是少年模樣,卻氣場壓人,僅是輕一抬眼質問就讓人無端生寒。


    毛晉下意識認為,眼前這位年輕大人與賀宏鳴之輩不同。


    或許是個值得信賴之人。


    他想賭一把,賭許宴知不會讓那些將士白白犧牲,沒準溱州的匪盜境況,真會因許宴知而改變。


    許宴知這廂離了營帳就去了州衙。


    賀宏鳴一見她便迎上來,“許大人,這是去了何處?”


    許宴知笑道:“下官從未來過溱州,想著去四處逛一逛,了解了解風土人情。”


    賀宏鳴道:“許大人應早該同我說的,我也好派人帶著許大人去逛,給許大人介紹溱州特色。”


    蘇年涼涼一句,“溱州匪盜猖獗的特色?”


    賀宏鳴麵色有些難看,隻是礙於許宴知在場又不好發作,一旁的付僉輕咳一聲,暗中扯了扯蘇年的衣袖。


    沈玉林不動聲色的引開話題,與洪辰溪繼續商討計策,賀宏鳴立馬掛上笑臉跟許宴知介紹,“許大人你今兒沒來,我們幾位倒是商量了一套方案來。”


    許宴知笑嘻嘻打斷他,“計策下官就不聽了,下官就是領個差事陪一陪小侯爺順便向聖上上報剿匪情況罷了,這等要事下官還是不摻合了,下官來是等小侯爺忙完一道去喝酒的。”她說著坐到一邊,自顧吃著茶點。


    蘇年又是一聲冷哼。


    付僉倒是神色自若,權當許宴知不在。


    賀宏鳴起先還跟著一同商討,但還是沒忍住退出來湊到許宴知身邊,他有些訕訕,“許大人,有一事還望許大人解惑。”


    她挑眉笑笑,沒應聲。


    賀宏鳴壓了聲,“這小侯爺和洪大人好似有些冷淡,可是我有招待不周之處?”


    許宴知故作驚訝,“賀大人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賀宏鳴愣了,“這是何意?”


    “小侯爺和洪大人這兩人吧一向潔身自好注重修養,要下官說啊,賀大人此事做得未免太過了些,他們二位不像下官這麽荒唐,這下藥對下官而言倒是無所謂,隻是對他們來說定然是羞恥惱怒的。”


    賀宏鳴麵色一白,連忙解釋:“大人誤會了,昨兒的接風宴我因接著府中傳信便在許大人走後就迴府了,這安排來伺候的姑娘不是已經被他們二位拒絕了嗎?何來下藥之說?”


    許宴知依舊作驚訝狀,“不是賀大人下的藥?”


    賀宏鳴心中驚慌,額頭冒了汗,他急道:“許大人,千真萬確,我隻安排了姑娘伺候,真真兒是沒有下過藥啊。”


    許宴知見賀宏鳴驚慌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賀大人莫急,下官信你就是,他們二位那裏下官也會幫忙解釋一二的。”


    賀宏鳴聞言這才放鬆不少,抬袖擦著汗。


    許宴知有意無意道:“哎,可惜那月憐,生的正合我心意,卻是死了。”


    賀宏鳴瞬間一陣冷寒,“許大人,月憐……死了?”


    她點頭,“死了,就連趁著小侯爺和洪大人被下藥去伺候的姑娘也死了。”


    她又補充一句,“如此看來,也不怪他們二人會以為是賀大人下的藥,這不都死無對證了嗎?”


    賀宏鳴麵色有些僵,他勉強笑笑,“死就死了吧,日後我再為許大人尋個更好的姑娘。”


    許宴知笑得高興,“那就多謝賀大人了。”


    賀宏鳴笑得僵硬,借口有事處理便要離開,許宴知叫住他,歪了歪頭笑意無辜燦爛,“賀大人要幫下官找的也是像月憐這樣的嗎?”


    此話旁人聽著毫無深意,甚至口吻輕快。賀宏鳴卻是一陣寒涼從腳底迅速蔓延至頭頂,他甚至不敢對上許宴知的眼眸,她那雙眸子裏分明清亮無他意卻讓他平白讀出些意味深長的寒意來,似有若無的質問更是讓他心中發虛。


    像月憐這樣的。


    像月憐這樣是賀宏鳴暗中培養的人。


    賀宏鳴頭皮發麻,帶出一抹十分難看的笑意來,“定是會找合許大人心意的。”


    “諸位告辭,告辭。”


    他說完便匆匆退了出去。


    賀宏鳴走後他們也商討得差不多了,沈玉林便提議散了。付僉和蘇年沒說什麽,點點頭便出去了。


    沈玉林這才坐下喝茶潤潤嗓子,“你得了什麽消息了?”


    她道:“和我猜想的不錯,久不能解決匪患是因官府內有山匪的奸細。”


    洪辰溪道:“你懷疑誰?”


    她搖頭,“尚不得知。”


    沈玉林搶了她手裏的糕點,“你別吃了,給我。”


    許宴知斜他一眼,端了糕點的盤子遞到洪辰溪麵前,卻是在跟沈玉林說話,“你好歹一個侯爺,還搶我手裏的作甚?說出去叫人笑話。”


    沈玉林吃著糕點,“餓都餓死了,還在乎這些?”


    洪辰溪望了一眼遞來的盤子,拿了一塊。


    許宴知放了盤子,又問:“你們今日商討出什麽了?”


    沈玉林又搶了許宴知正端起的茶盞,清了清口道:“也沒什麽,不過是按照旗山的地勢製定了圍剿方案,畢竟是受地勢影響與前幾次的方案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許宴知無奈又倒兩杯茶,一杯給自己,一杯遞給洪辰溪,“這方案定來定去其實沒什麽錯處,但若是有人泄露那便是無用的。”


    沈玉林把喝盡的茶盞推到許宴知麵前,說:“可不知這奸細是誰,如何提防?”


    許宴知幫沈玉林倒茶,“你們定了幾時行動?”


    洪辰溪淡道:“三日後。”


    許宴知蹙眉沉思,“三日來抓奸細怕是來不及。”


    沈玉林:“可要延後幾日?”


    她搖頭,“不必,就三日後,若延了時日,反倒讓奸細起疑。”


    洪辰溪:“倒不如此次不剿匪。”


    許宴知揚眉:“你是說引蛇出洞?”


    沈玉林:“以此次剿匪為餌,卻不真正剿匪,那就得做足姿態,讓他們相信這一次就是正式剿匪。”


    “嗯……”她起身拍拍衣袍,“那就得看你們二位如何讓他們相信了。”


    沈玉林問她:“誰都不透露嗎?我覺得那個蘇年應該能信任。”


    許宴知搖頭,“你可知方才賀宏鳴為何走得這麽急?因為我告訴他下藥之事還有月憐死了的消息,原他聽了下藥之事隻是慌張我們會對他生厭,可在聽到月憐死了之後神色一下就變了。”


    沈玉林接話:“你已做出風流荒唐的姿態,那便是不在意下不下藥的,那月憐其實不必死的,反正事後你也不會追究。隻有我與洪大人會介意,所以隻需將伺候我二人的姑娘滅口就是,但月憐也死了,恐怕是真正下藥之人借滅口之名除掉月憐。”


    洪辰溪也道:“月憐一死就讓賀宏鳴有所警醒,意識到有人害他。”


    沈玉林蹙眉,“所以,你懷疑蘇年會是下藥之人?”


    許宴知輕歎,“從蘇年對我的態度來看,他是最有理由想讓我們對賀宏鳴生厭的,但那個付僉似乎又與蘇年交好,我不隻是懷疑蘇年,我是連著付僉也一道懷疑。”


    沈玉林點點頭,“你到底是謹慎。”


    他又問:“接下來做什麽?”


    許宴知一聳肩,“喝酒啊,方才不是說了嗎?”


    沈玉林嗤笑,“我當你玩笑呢,真去啊?”


    許宴知:“為何不去,正是去了才能讓人相信我就是荒唐隻愛享樂。”


    洪辰溪沉吟片刻,“那我就不去了。”


    “你倆都得去,還都得擺出是被我強拖著去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來,好讓他們覺得我就是狗仗人勢的繡花枕頭。”


    沈玉林一下笑出來,“狗仗人勢、繡花枕頭?你損起自己來也絲毫不含糊。”


    洪辰溪也輕勾了唇角。


    她晃晃腦袋,“你們知道我是何秉性就成,旁人我又何須在意?”


    沈玉林:“要是謝辭在的話怕是要順著你的話損你了。”


    “他那個賤人一向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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