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宴知早朝告了假,但也沒閑著。她去找了喬賦笙,同他商討徹查宮中太監之事。


    “宮中太監人數甚多,就隻今天,怕是查不到你想找的人。”


    她蹙眉沉吟,“查人太難,不如查物,勞煩喬統領以聖上丟失物件為由統一搜查太監宮舍,著重搜查麵具,朱砂等物。”


    她慎重道:“今日,喬統領切不可離開皇宮,今夜將輪休禁軍悉數召迴。”


    喬賦笙麵色一沉,“許大人的意思是,今夜有人會對聖上不利?”


    她長唿一口氣,“但願是我們多心,可我們不得不防備。”


    許宴知說完就匆匆要走,喬賦笙原還有話說,見她行色匆匆便沒開口,總會有機會的,他想。


    許宴知出宮就去了護城司,查看了護城司今夜的護衛部署,她不由蹙眉,若是要在擁擠街道完全抵禦外敵護城司的人手隻能管轄花燈所處廣場及附近道路,可京城不是隻有廣場這一個地方,就算再加上大理寺的人手,也不能完全護住京城百姓。


    靳玄禮之前從瑞陽王處收迴的半成兵權並未完全被吸納,其中有多少人對瑞陽王盡忠也未嚐可知,在此情況下這半成兵權不能擅動,沒準會造成火上澆油的局麵。


    許宴知想到宋盛,京中將領不能私自調動人馬但允許有少部分親兵。她去宋府尋宋盛,直言需要借調他的親兵。


    宋盛有些為難,“許大人,實不相瞞,我夫人和小女前日迴鄉省親,我怕不安全,調了大部分親兵跟隨保護,如今府中所剩親兵恐怕不足以讓許大人借調。”


    許宴知隨口一問,“夫人和千金都不等過完燈節再迴去嗎?”


    宋盛:“我也不太清楚,我夫人也是突然得了消息,說我老丈人那邊出了什麽事兒,急催著我夫人迴去,這才不等燈節過完就迴鄉的。”


    許宴知隱隱覺得不對,便多嘴一問:“夫人老家是何處?”


    “荷城,柳源縣的,許大人,你問這個做什麽?”


    許宴知笑著解釋,“沒什麽,這不是正好聊到這兒,就多嘴一問。”她又說:“既然宋將軍的親兵不夠,那下官就不打擾宋將軍了。”


    宋盛追問:“許大人借調親兵是所為何事?”


    許宴知並未借到人這真實緣由就不好過多透露,於是她瞎扯道:“說來慚愧,前段時日有不長眼的到下官府門口尋釁滋事,宋將軍也知道,文官不好養太多侍衛,我這一想宋將軍不是有親兵嗎?便想著借些人去震懾一二。”


    宋盛不是精明人,不會深想,他朗聲一笑,“原來如此,”他拍著許宴知的肩,“我說許大人,你自己不是會武嗎,何須借人來震懾呢?”


    許宴知不動聲色錯開身子,忍住想要揉揉被他一掌拍痛的肩,指了指身上衣袍,笑了笑,說:“宋將軍此言差矣,他們好歹是平頭百姓,我既身穿這身官袍,怎可方便動手?這是要落人話柄的。”


    宋盛哼哼兩聲,“也是,你們文官規矩甚多,什麽小事都要斤斤計較。”


    他撓撓腦袋,“說來也不巧,我原想著能替許大人尋尋別的將軍借人,可他們的親兵也都是在這幾日被派出去了,如今在府上的也不剩幾個了。”


    他又是一拍許宴知肩膀,“不過許大人你放心,若他們再來找事,你大可來尋我,我親自去幫你震懾他們。”


    許宴知笑著,“那就多謝宋將軍了。”她說完行一禮告辭,方才還掛著的笑意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愈發陰沉的神色,她在宋府門口停了片刻,斟酌片刻前往瑞陽王府。


    “春和宴的帖子送來本王自會差人給你送去,你親自來所為何事?”


    許宴知垂眼先彎腰行一禮,“下官見過王爺,王爺萬安。”她直起身,輕撫衣袖再一撩袍,朝著靳玄邕彎了膝蓋。


    靳玄邕一眯眼,將手中茶盞砸碎在她腳邊,許宴知的動作下意識一頓,抬眸去看他。


    靳玄邕冷哼一聲,“許大人得了聖恩不跪聖上,你這樣的金貴人兒跪了本王,這算怎麽迴事?”


    靳玄邕阻了她下跪之舉,“許大人,勞你下跪,到底是為何事?”


    她再次彎腰,拱手道:“求王爺,救百姓一命。”


    靳玄邕坐直了身子,凝眉望她,“什麽意思?”


    “今夜燈會,恐有蒙丹刺客危害百姓。”


    靳玄邕冷眸一笑,“許大人,既要求本王幫忙,有些事再瞞著恐怕不合禮數。”


    她道:“前幾日下官遇刺,查得乃十二名蒙丹刺客所為,而這一批進京的蒙丹刺客有十四人,還有兩名隱於民間尚未查得。”


    “不過兩名刺客,何須本王出手,難不成護城司的人都是吃幹飯的?”


    “宮裏,”許宴知一頓,“似乎有人識得這些蒙丹刺客。”


    都是聰明人,靳玄邕便知道許宴知是何意,他冷下臉,“她怎麽敢?”


    她的話其實很明了,太後若狠了心勾結蒙丹,那京城的刺客又豈會隻有區區兩名?定然還有不為人察覺的人手隱於京城。


    靳玄邕眯眼掃她,“許大人為何會求到本王身上?”


    “迴王爺,京中將領的親兵皆被調出京城,手上有人馬的隻有王爺了。”


    他輕哼搖頭,說:“不對,許宴知,你是故意來求本王的,以你的能力和口才,你能找到別的人馬,不過會稍遲片刻,但也能在今夜燈會時趕到。”


    她道:“王爺,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稍遲片刻下官也賭不起,百姓更賭不起,下官隻能來求王爺。”


    “許宴知啊許宴知,你在試探本王,你想看看本王是否會趁今夜對聖上不利,你說你不敢賭,你這難道不算賭嗎?將天下都當做賭注。”


    許宴知四指朝上,“王爺是坦誠之人,下官也坦誠相待,下官的確有過此心,但下官也隻是想過罷了,下官的的確確是押在王爺身上了,百姓的安危,就看王爺如何做了。”


    “你信本王?”


    她點頭,“信。”


    “那聖上呢。”


    “聖上一心為民,下官相信王爺也是。”


    靳玄邕起身走至她身側,將手搭在她肩膀,“許宴知,本王不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之人,你與你的主子大可放心。”


    她微一側身含笑拱手,“王爺所言甚是,那今夜百姓安危,就拜托王爺了。”


    他按了按她肩,“本王身為一朝王爺,自邊關時就為百姓,難道迴了京就會不顧百姓生死嗎?”


    “有勞王爺。”


    許宴知出了瑞陽王府,迴了一趟許府。


    “爹,今夜……我就不迴來了。”


    許昌茗剛從宮中迴來,衣袍還沒換就被她叫住,他端起茶盞抿一口,“你不陪我去看燈?又要去哪鬼混?”


    “你別說今日公務繁忙,今日燈節都是提前下值。”


    她垂眼笑笑,假意整理衣袖,“爹,不就是個工部大燈嗎?您還沒看膩啊?我今夜不鬼混,今夜聖上會在了望台觀燈,我可是被欽點陪同的。”


    許昌茗挑眉打量她,“以你的性子,怕是早就找了借口推脫,你能忍得住一晚上拘在宮裏?”


    許宴知笑出聲,“知女莫若父,可是爹,我答應聖上了,今夜要陪他一醉方休呢,你帶著薑祀他們去吧,別跟他們走散了。”


    “行吧,你還是少喝一點酒,傷身。”


    “知道啦。”


    她換了衣裳進宮,靳玄禮正在等她。


    “政兒被朕送出宮了,他今夜在宮外觀燈。”


    “交給誰看護?”


    他看她一眼,“謝辭,你信他,朕也信。”


    她點點頭,伸了個懶腰,“他們會護好小殿下周全。”


    “宋盛等幾位將領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他們若是太後的人,太後也不會費勁將他們親兵調出京城。”


    靳玄禮問她:“你當真信任瑞陽王?”


    許宴知沒直接迴應,而是問他:“聖上急調的人馬,今夜能趕到京城嗎?”


    “他們昨夜就緊急出發,估計要今夜子時才能趕到京城。”


    她說:“咱倆賭一把,我賭這批急調來的人馬根本不用進城。”


    他一抬眉,“朕自然也希望不用,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許宴知笑問:“聖上今夜有把握勝過太後麽?”


    他也是一笑,“這話你得問喬賦笙,他才是禁軍統領,朕都得依靠他。”


    她又問:“喬賦笙那邊查得怎麽樣?”


    “暫時還沒消息,既要不走漏風聲又要大規模去查這本就是難事,再給他些時間。”


    她扭扭脖頸,“今夜,總要有個輸贏,若我出不去了,有薑祀他們在,我爹也算兒女雙全,我也不愁沒人陪他。”


    靳玄禮:“朕不會輸,許宴知,你還得給朕當左膀右臂,朕也不會讓你有事。”


    許宴知故意玩笑,“我一個人如何既當左膀又當右臂?”


    “正經些吧,陪朕坐坐。”


    ……


    天色漸漸暗下來,宮中各處點上燈。


    許宴知陪同靳玄禮到了望台,待時辰一到,便可傳令揭曉工部所建花燈的形狀。花燈在夜間運送到萬興廣場,此刻百姓都已聚集在廣場周圍,就等花燈的黑布被揭開。


    “誒,你發現了沒,今年廣場上守衛的人多了好多啊。”


    “對啊,我也發現了,是因為今年所建之燈尤為貴重麽?”


    “不止廣場,就連附近街道上都多了好多巡邏之人。”


    “也不知怎麽了,我家那位今年燈節也不休假,此刻都還在宮中值守呢。”


    “誒,你們猜猜,今年的燈是何模樣?”


    “我猜是鷹。”


    “不對,這麽高這麽大的燈,隻是頭鷹也太簡單了。”


    ……


    百姓一邊走一邊談論著,護城司的人一路留意人群百姓。


    靳玄邕未著王爺衣袍,而是便衣裝扮,將佩刀戴在腰間,在一處飯館二樓矗立。


    “王爺,都部署好了。”


    “凡遇可疑之人,當場扣押檢查,若發現蒙丹圖騰,就地絞殺。”


    “是,王爺。”


    魏堇沒忍住開口:“王爺,難道真的不趁此機會……”


    靳玄邕冷掃一眼,魏堇連忙低頭,“屬下失言。”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麽,眾人隻知我迴京爭權,說本王惦記著宮中的寶座,旁人不知你不能不知,本王迴京是為了那把龍椅嗎?本王還不想背上篡位奪權的罵名,本王之所以爭權,不過是為了給在邊關戰死的將士們討個說法,不過倘若本王發現他坐不好那把椅子,本王也不介意替他坐。”


    魏堇愣了愣,眼眶有些紅,“王爺你一向不愛京城這等權力交織的地方,屬下多謝王爺為我等著想。”


    靳玄邕一抬手,“留意好街道情況,本王答應了許宴知要護好百姓,本王說到做到。”


    “是,王爺。”


    “王爺,屬下還有一事不明白。”


    “說。”


    “為何許宴知會求到王爺這裏?”


    靳玄邕指尖點著扶手,微眯了眯眼,“因為本王姓靳玄,本王就算與他鬥得死去活來,也輪不到太後來插手靳玄家的天下,柯簡之亦是如此。”


    “許宴知料定了本王對百姓之事不會袖手旁觀,也料定本王不會讓太後插手政事,也因本王手中有現成的人馬,所以她才會來求本王。”


    “不過,有意思的事,許宴知竟會為了百姓向本王行跪拜之禮,他一向傲氣,本王都有些看不透他了。”


    “王爺,怎麽不見許宴知的人影?”


    “他還得在宮中幫他的主子守好那把椅子。”


    “王爺的意思是,太後娘娘今夜要……”


    “太後必輸,他若連太後都鬥不過,那這把椅子本王來坐。”


    他抬眸遠眺,望向宮中方向,意味深長道:“今夜,宮中也不會消停。”


    “許宴知,可別讓本王失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官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六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六音並收藏當官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