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又來了火,「還不都是你出去, 我們娘兩弄,女兒熬到天亮病了。」


    兩個人對嘴,辯論了起來。


    秦苒一個頭兩個大, 看他們開始翻陳年舊帳,擱下筷子就走, 踏步至旋轉樓梯, 嘀咕了一聲, 「他們幹嘛不離婚?」吵了一輩子, 搞得她聽力都不太好了, 上課同學迴答問題聲音小一點, 她一點動靜都聽不見, 像在讀唇語。


    鼻水淌下,秦苒趕緊找了張紙巾,一邊喝熱水一邊打包, 忙了好一會,徐侖字體特製的膠布沒了,想著反正都是親友,隨手拿了卷透明膠布,封了兩盒,被吵完架的王娟看見,趕忙攔住,「不行不行,要用小徐字體的膠帶。」


    「沒事的。」秦苒說。


    「不行不行,哎呀,你別弄了,我來弄。」王娟拿出刮刀,把原膠布撕掉,重新取來特製膠帶,「你老公的字,少不了。」


    封箱過半,秦苒掃了眼接下來的70盒名單,疑惑今年怎麽多了那麽多人,王娟的苦水又倒出來了,都是秦裕津喝多吹出去的牛。


    當然這些都是小錢。


    「我真的是要被他氣死,明明答應我要關掉新區那家店的,正在聯繫門店轉租,又跟我說再堅持堅持,明前茶來了。」


    秦苒這倒可以理解,「對啊,明前茶價高,過了明前再關好了。」


    「那個地方沒幾個人買茶的,去年那店明前精品套茶月銷700,我真的是要氣死了,今年市場更不好,轉租的事我都聯繫好了……他做生意就像賭徒一樣,不靠腦子靠賭……」王娟抱怨的苦水傾盆大雨澆下來,秦苒也跟著躁,看王娟手腳麻利飛快打包,手指好幾道傷口,心疼媽媽,「你都這麽煩他了,幹嘛不離婚?」


    王娟吃驚地看著秦苒,「傻孩子,你在說什麽啊?」


    *


    周六傍晚,夕陽西斜。


    兩輛順豐大貨車從家出發,逆殘陽,一路縮小,消失在寬闊馬路的盡頭。


    迴家長徑上,秦苒提及給爸媽買套房子的事兒,王娟高興得一路鼓掌,說這女婿好,有心,還給丈人家買房。秦苒說,這事兒她沒操持過,怕被房產中介坑,不知道要怎麽運作。王娟擺手說不用,就寫在你們名下就好了。


    秦苒強調:「買給你們。」


    「你們小夫妻的日子是自己過,我們無所謂的。」


    「買在你們名下就是我一個人的!」


    王娟被說得一愣,慢了半步,哎喲了一聲,「我女兒怎麽忽然這麽精明了。」


    「一直很精明!」


    *


    一路疾馳終於迴到市區。


    溫度適宜,秦苒手襯在車窗,捲髮灌滿春風,如赴情郎的心情一般,愉快輕盈。


    紅綠燈時,她的目光在行車記錄儀上逗留,湧起一陣危機,下單了讀卡器才下的車。


    醫院附近很難停車,秦苒停得比較遠,走巷串弄,二十多分鍾才到達五味巷東898。溫柏義拎著個小號太空箱,蹲在巷子口,推周扒皮屁股,「為什麽不肯走?」


    周扒皮索性趴下,扭了個身,翻躺肚皮兒。


    他拽拽它的後腿,將小肉墊檢查,嘀咕,「受傷了嗎?」


    「是累了嗎?」秦苒靠在牆根,出聲擰開他的錯愕開關。他真的瘦了好多,之前溫柔的敦厚感清減,不知是不是情人濾鏡,帥得人心神蕩漾。


    見他不說話,秦苒指尖摳進磚縫,右腳腳尖掂起,羞澀得左右扭擺起來,「這麽驚訝?」


    溫柏義蹲著久久沒動,眼裏漸漸蓄上笑意,周扒皮失去注意力,伸爪觸他的手。


    他不意外。在說起自己的值班安排時,他特意強調過,自己周末是雙休。見她不問,還主動交待,屆時就是看看書遛遛狗,再去置辦點東西。


    他想,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去購物。


    秦苒在凹凸的老磚石路上走得累了,見他不動,索性跟著蹲下,抱膝歪頭與他遙望。


    「吃飯了嗎?」溫柏義問。


    「你吃了嗎?」她不答反問。


    他稍作停頓,「沒有。」


    秦苒展顏,「那我就沒有。」


    殘陽疲乏地掛在天空,耷拉最後一點光線,垂在青瓦房頂。


    他們蹲在陰處,一頭東,一頭西,傻乎乎彎眼,笑作一處。


    周扒皮遲疑後認出熟人,搖著狗鈴鐺小跑到她腳跟,她怕它撲她,偏身一讓,照例隔開點距離,伸出兩根指尖,假模假式地點點它的腦袋。


    「它不挺好的嘛。」哪裏受傷了?


    「這狗騙了我一路。」溫柏義好笑,帶它去街心公園草地上玩,先還開心得舌頭都收不迴來,很快悻悻,動也不肯動,害他以為被別的狗咬了,哪裏受傷了。


    「是不是朋友都太帥了?」她問周扒皮。


    「估計是,都是品種狗,髮型一個比一個拉風。」現在到處是寵物狗,它實在出身貧寒。


    「你生活降級得可真厲害。」秦苒調侃。


    「哪裏?」他不解。


    「住平房,上公廁,養土狗。」


    「倒真是……」溫柏義兩手搭在膝上,修長的五指沉吟點動,「但挺開心的。」


    一種返璞歸真的快樂。


    秦苒牛仔褲繃久,下肢缺血,索性站起來,溫柏義動了動,表情猙獰地扶住牆,半躬身,「我腿麻了……」


    秦苒不作他想,快步走過去,近前捕捉到他噙在嘴角的笑意,心跳如一束煙花速綻,軟體動物一樣被他揉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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