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歪倒在後座,點開王娟拍的原圖,碎金陽光在海馬毛上暈成一圈漂亮的自然弧光,顯得人仙氣飄飄。可左看右看怎麽也不像兔子。


    秦苒想起他說她像兔子時的溫柔眼神,忍不住心癢,癢得不由自主地點開溫柏義的對話框,又趕緊切了屏幕。不穿白大褂的他看起來很憂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他單薄了不少,是在減肥嗎?


    想著想著,指尖無意識地撫摸毛茸茸的海馬毛,揉來揉去,直到揪緊的毛衣勒住了脖子。終於,腳痛得受不住了似的,埋進臂彎嬌唿了一聲。


    「痛?要不要去拍片子?」王娟驅車送她迴去,「你爸怎麽就直接帶你去掰腳腕,萬一是骨折呢!」


    「沒有沒有!沒事。」秦苒可再也不想去醫院了。


    *


    溫柏義迴到醫院,看了會文獻,院內發布的市級課題、專項課題信息,他看了看,通知了缺課題經費的同事。


    17點整,辦公室幾乎跑空,電話來時,值班醫生在洗澡。是icu的會診。


    他記錄下床號,將a4紙擱在值班醫生的桌上,脫白大褂時動作又頓了頓,重新迴到辦公室,將紙條丟掉了。


    送走秦苒迴到病房,溫柏義通過已知的兩個icu醫生的號進入係統,查看那位年輕男性的信息。


    35歲,已婚,室上速急診入院,急診手術後心u沒床,暫時移至中心icu監護。確認完這些信息,作為醫生的好奇心應該到此為止,但他瘋狂要手機的畫麵太衝擊了,溫柏義出於某些角度的「好奇」,還是惦記上了。


    icu在五層,他穿戴好一次性隔離衣,徑直走到八張大通鋪的床尾。護士正在交接班,捂嘴交待患者事項時,表情很嫌棄,將接班護士拉到一邊,小聲道,「這個人在急診就一直要手機,術後迴來也是……」


    溫柏義兩手插在兜裏,垂目聽了會,等她們交完,他問,「那後來他的手機呢?」


    「給他家屬了。」


    「家屬是?」


    「他老婆啊,手術後才趕到的,在門口談話呢。」


    會診結束,溫柏義叫了份外賣,看了幾小時文獻才迴的家。


    家中一片漆黑。


    他沒開燈,坐在黑暗裏,直到那隻長壽的蒼蠅都以為他是屋子裏新置的固體,他眼珠一轉沉默抬手,一拍一個準。纖維感的「殘骸」橫陳在了前臂。


    他走到洗手間,洗手液清潔時,衣袖上濺到點水,索性剝光扔到衣簍,麵無表情地走到淋浴間。


    爾惜說出差,實際拿了年假。去南澳島沒空,但是此刻年假拿得很利索。


    從icu迴病房的路上,他下完外賣訂單,順手發了消息過去,問她:【廣州舒服嗎?】


    【什麽?】接著,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他將手機關機,後續未可知。


    但壅滯的巨石似乎破開了一道縫隙。


    浴室沒開排風,水汽氤氳,玻璃模糊一片,影影綽綽的肉色軀體雕塑一樣佇立不動,沒有肥皂清香,沒有沐浴香氛,直到霧氣凝結成珠,鏡麵滴滴拉拉重新成像。


    秋夜涼,一個寒噤後襲來一陣寒顫,溫柏義依舊站著未動。


    第22章 06 秋夜


    秦苒信科學, 不迷信,且對迷信嗤之以鼻,所以她不信徐侖後來走的那條藝術道路, 整天穿得跳大神一樣, 寫著鬼畫符一樣的毛筆字,這算什麽藝術?簡直是汙名藝術。


    但徐侖改名後, 當真運勢高走,連續簽掉數個創意文字版權, 接到各種書畫交流大會的邀請, 更有甚者, 北方某城市打造的小園林請他為牌匾題字, 這意味他的字體將被高高懸掛,遊客觀光遊覽, 會將它帶進照片一角。


    曾經,秦苒會為他事業上每一點微不足道的進展而雀躍,渴望他越走越高, 越來越成功,被越來越多的商家、名家賞識他書法上的天賦, 渴望他能在她的父母麵前翻身。


    但現在——


    「有錢嗎?」秦苒看徐侖炫耀地拿出一摞合同, 諷刺地發問。


    是的, 一摞, 看上去像她常捧在手裏的試卷、周記本或是應聘時遞出的簡歷, 還有塑封, 字體版麵規範, 匆匆翻過的幾頁三方合同均有公章,不是空口支票。


    「當然有!」徐侖見她感興趣,飛快翻至金額的頁麵。字體確認之前30%, 確認之後30%,應用後尾款40%。


    「那你幫人題字多少錢?」


    「這個沒有明麵上的錢的。」


    秦苒半信半疑,「那豈不是不走銀行流水?」


    「對啊,這算是人情邀請,沒有合同,口頭上的。」


    他這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婆難得關心這些,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個個耐心迴答,身體也越挪越近,沉重的紅木凳發出低鈍的聲音。


    他揉揉她的頭髮,撩起幾縷細細撫弄,「最近做護理了嗎?」話題不能總在自己身上繞,要關心老婆。


    秦苒說卡到期了。


    「那就充啊。」


    「他們漲價了。」秦苒為難。


    「你居然也在意錢了?」徐侖好笑地雙手捧起她的臉,像是第一次認識秦苒,新鮮事兒。


    「我當然在意啊!我又不是有錢到不用工作。」秦苒推開他的手,嘆了口氣,擱下筷子,拉開與他的距離,一副認真聊天的姿態,「而且我媽他們的房子這幾年管理也跟不上了,物業推三阻四的。」


    工作後,由於老師的形象素質需要,她穿衣的色調越發清寡,配飾價格也逐漸走低。上迴係了條愛馬仕的絲巾,別的老師問哪裏買的,她趕緊從淘寶上搜了個盜版連結,她一度錯覺自己活在社會食物鏈的頂端,需要粉飾自己才能融進普通職業。而實際上,紙糊的生活,搖搖欲墜的危機隻有感受到高處不勝寒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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