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遷遠遠望見穀口對站著兩夥人,不由加緊了腳步。


    待他快走到近前時,姚勝身後的龍禁衛士兵才發現自家隊丞到了。


    “杜隊丞,是杜隊丞來了。”兵士們聒噪起來。


    姚勝伸手分開麵前的保萬縣兵,快步迎了上去。


    趙朋吩咐手下讓開道路,他知道杜遷性格穩重又親領了皇帝口諭,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如果杜遷也執意要出去尋皇帝,那說不得了,自己也隻好帶人舍命陪君子。


    “姚勝你們這是?”杜遷坐下先喘口氣,看著這兩撥人在穀口對峙驚奇地問道。


    在劫了囚車隊伍後,眾雛鷹軍士兵各自分散迴保萬縣。


    杜遷帶著呂育行動頗為費勁。好不容易摸到山邊,二人棄了馬鑽進密林,忍饑挨餓互相扶持著終於摸到了山穀口。


    “大哥,我們正要出山去尋陛下。”姚勝急著道。


    “你沒傳陛下口諭嗎?”杜遷看了一眼在趙朋身後後站立的趙霆。


    “我說了,可姚兄他..”趙霆話說一半,閉了口。


    下麵的話不用說,杜遷也能猜出是怎麽迴事。


    “迴縣裏。”杜遷瞪了一眼姚勝,又掃視了一圈後麵的龍禁衛士兵。


    士兵們垂下頭,紛紛整隊準備迴保萬縣。


    “外麵都是官兵,陛下還沒迴來,我們就隻能坐在山裏等著嗎?”


    姚勝雖不敢違背杜遷的命令,但嘴裏猶在嘟嘟囔囔。


    “陛下吩咐我等最近小心在太平峪安守,如果你貿貿然出去鬧出事情擾了陛下大計,豈不糟糕。”杜遷解釋了一句,然後安排人去扶呂育。


    姚勝聽杜遷親口轉述了皇帝的口諭,那定是無誤。


    又想想通天曉地有些神神乎乎的小皇帝,大個子便也閉口不再言語。


    呂育本就在囚車中被折磨一路身體虛弱,現在又忍饑挨餓走了一兩天路。


    人早已形容不堪,腳踝處也都被磨得血肉模糊。


    還好他身量不是很高大,一路受難也瘦了不少。


    一個高大魁梧的縣兵將其背在身上,眾人迴了保萬縣。


    迴到縣裏,趙朋先讓工匠幫呂育取了腳上鐐銬,又找了套幹淨衣服給他。


    杜遷、呂育兩人沐浴更了衣,又有人端來飯食。


    用飯後,杜遷給呂育引見了縣中眾人。


    此時這個海曲的小遊徼才知道,在家鄉遇到的那個氣宇不凡的少年竟然就是當今天子。


    呂育也敘說了一通自己的遭遇。


    原來劉箕他們走後呂母又勸他不要再做遊徼好好迴家跟著自己經商,結果呂育還是不聽。


    沒多久呂育便發現了縣宰朱俊通匪的蛛絲馬跡。朱俊察覺後,先是取了金銀出來拉攏他。


    呂育年輕氣盛,焉肯與其同流合汙,一心打算往上舉告。


    結果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反被朱俊栽贓陷害。


    朱俊又趁熱打鐵,疏通了上頭的關係稀裏糊塗給呂育判了個死刑。


    朱俊一心想置呂育於死地,若不是呂家也有些根基,恐怕呂育在海曲大牢裏便遭了毒手。


    呂母變賣了大半產業,也未能將兒子的案子改判,官府看在銀錢的麵子上隻是沒有株連呂育的家人。


    然後呂育被押送京城名典的路上,正巧就遇到了杜遷等人。


    眾人互相匆匆見禮後,保萬縣的醫護隊便過來給呂育處理腳裸處的傷口。


    伍宏和孫峰兩家都被劉箕拉到了保萬縣,現在保萬縣醫界內外兩科是人才濟濟。


    伍瑜也選了一群有誌於學醫的女孩,成立了女子醫療隊。


    “你先在此地將養些時日,現在外麵王莽派出的官軍遍布。


    待到風聲過去後,我會派人去信給你母親報個平安。等你傷好以後是走是留悉聽尊便。”


    杜遷對著腳纏素色粗麻布的呂育道。


    呂育知道當時遇到的小公子便是當今聖上,又看到保萬縣如此欣然的景象,本就不甘心商賈身份非要走“仕途”的他,便堅定了留下來的心思。


    “杜大哥。”呂育撓撓頭扭捏道:“小弟以後想紮根在此地,就給陛下當一普通兵卒,不知可使得?”


    杜遷笑了笑:“你的品性不錯,保萬縣正是用人之際,要留下自是沒問題。


    你們母子和陛下也算投緣,陛下知道後自不會輕待了你。


    不過外麵平靜一些後,還是先給你母親去個信,省的她憂心。”


    “我讓家中出錢幫我買了遊徼一職時,阿母便不喜。


    自和朱俊不睦後,阿母更是早晚勸我迴家經商。


    後來被朱俊陷害,我心中實是不甘。


    而今幸遇杜大哥,有機會為陛下效力,我想做出一番作為後再和阿母聯係。”


    杜遷望著一口孩子氣的呂育笑著搖搖頭。


    他的家事就隨便他吧,陛下等人不知道何時才能送來消息。


    想到毫無音信的小皇帝,杜遷的眉頭緊接著擰了起來。


    杜遷在姚勝等人麵前,隻是強作鎮定罷了。


    現在外麵雞飛狗跳,到處是巡遊的北軍精銳。皇帝身邊就蔣興、李勇和幾個年輕兵士護駕,杜遷焉能不擔心。


    但在離別時,皇帝又吩咐了太平峪中眾人不可輕舉妄動。


    此時杜遷表麵平靜篤定,內心實則是焦躁不已、左右為難。


    …


    …


    “朔方烽火照甘泉,長安飛將出祁連。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劉箕等人打定主意後,便馬不停蹄往西北趕。


    穿屠申澤過雞鹿塞,終於跑出了朔方的地界離了漢境。


    荒涼的北方草原地廣人稀,微風吹拂著青綠的野草。雖是夏春交際的氣節,此地卻是依然有些寒涼。


    王嬿和紫雲、杜鵑在一輛馬車中,由蔣興親自駕車。


    眾人都知道劉箕憐香惜玉的毛病,所以一路上對三個女孩照顧的頗為精細。


    劉箕自己倒是有些無所謂,常和大夥一同幹些個零碎活計,甚至還有兩次擼起衣袖在泥濘中幫著推陷入泥淖中的車子。


    黃德明裏暗裏勸諫他好幾次。


    他知道黃德是想讓他端起架子,不要在臣屬前失了人君的威嚴。


    劉箕不想在最親近的這些人麵前搞故弄玄虛那一套,麵對百姓甚至一些下麵的官員他可能會高高在上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但是至於眼前的這些人,對他們來說劉箕本就是天命之子,其忠心自不必懷疑。


    至於黃德替他著急的人心拿捏,比起權謀手段,他更想用自己的見識和能力來折服親隨。


    再說都是天天伴在左右的親信,這又淪落到逃難了,還有什麽神秘感可保持。


    還不如樹點個平易近人的人設好。


    劉箕此時騎著馬和烏日善行在隊前,李勇和幾個雛鷹軍兵士散護在左右。


    隊伍裏現在三輛車子,除了趙霆從保萬縣帶出來的兩輛車外,出關前蔣興還去專門弄了輛車子,又購了不少糧食用具塞到車上。


    一行數騎加上三輛車出了朔方,繼續往西北方向漫無目的緩緩而去。


    無論乘車還是騎馬之人都是疲態盡顯,唯獨烏日善神采奕奕。


    鋪麵而來帶著淡淡青草味道的微風,讓這個久離草原的人感受到了些許故鄉的氣息。


    烏日善輕拍著馬身,禁不住撒韁小跑了起來。


    看著自己這個跑出老遠的匈奴侍者,劉箕微微笑著,知他是情不自禁倒是不以為忤。


    還好老黃德坐在第二輛車子裏,要不然等烏日善迴來又少不了給他一頓數落。


    不一時,烏日善急速打馬而迴。


    “不好了陛下。”烏日善操著生硬的口音道:“前麵有一騎精壯漢子,遠遠掃了我們幾眼迴身跑開了。我看像是草原上馬匪的探梢。”


    此言一出,眾人連忙勒住坐騎,心中俱是一驚。


    劉箕舉目四顧,茫茫草原也沒個遮蔽躲藏之處。


    一心想著跑出朔方,好擺脫王莽的追趕,卻沒細想到了關外的安全問題。


    蔣興從車轅處跳下馬車,趴在地上細聽了一會,抬起頭表情凝重地沉聲道:


    “陛下,前方有一隊人馬過來了,聽馬蹄聲紛紛遝遝應該不下於二三十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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