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今天沒有出門。


    一是認為狗血之計已成,最好在家靜觀其變。


    還有就是,呂焉剛剛把又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訴了他。


    雖然二人已經育有五子二女,但是王宇依然欣喜異常。


    王宇深情款款盯著妻子,二人正說著體己話。


    轟隆….一聲


    跨院後房大門被人用力推開。


    王宇夫婦驚的連忙起身走出內室。


    隻見王莽站在後房小廳,麵沉似水。


    王宇心中以為父親是受了吳師的提議。


    來和自己商量迎接衛太後入京事宜。


    麵上依然是驚慌的表情,心中卻有些暗喜。


    “父親,有事讓下人來通稟一聲就好。


    怎麽勞您親自到孩兒院中了?”


    王莽冷眼瞥著王宇,站立不動。


    “呂寬、吳章串謀往府門潑狗血一事,你可參與了?”


    王莽一句話把王宇驚的僵在原地。


    王宇仿佛掉到了冰窟窿,渾身從腳底到頭頂都冒著涼氣。


    “父親..”


    王莽已經不需要他的迴答了,王宇的表情,已經相當於承認了一切。


    “父親,我也是為了我們王家未來所慮,才迫不得已…”


    王宇撲倒在地,跪扯著王莽的衣帶。


    王莽冷哼了一聲,狠狠踢開兒子,迴身往外走去。


    王宇跪臥在地上,望著父親的背影。


    眼中充滿絕望。


    “大司馬,大司馬。”


    院中響起孫建洪亮的叫喊聲。


    “大司馬不好了,呂寬那小子逃跑了。”


    往王莽後宅走的孫建,正好在中庭院遇到了王莽。


    “什麽?不是讓你嚴加看顧他的府宅嗎?還能讓他跑了。”


    剛剛怒火中燒的王莽聽了這個消息更是火上澆油。


    “屬下無能,許是他提前察覺有異,在北軍封鎖前就跑了。”孫建忙跪地請罪。


    “罷了,將北軍百越騎營和匈奴騎營棄馬改步。


    入城聽你調遣。


    連夜搜索呂寬下落。


    明日還未發現的話。


    就往全國各州郡縣發出海捕公文。”


    說著王莽又從懷著掏出一塊絹布遞給孫建。


    “今晚除了搜尋呂寬,這絹帛留名之人,也要盡數給我抓進大牢。”


    孫建恭敬的接過絹帛,往密密麻麻的名單上粗看了看,奇怪道:


    “怎麽沒有敬武公主的名字?”


    “明日老夫親自點兵,去敬武府將那老不死鎖拿歸案。”


    王莽嗬嗬獰笑。


    “大司馬何須如此陣仗?


    明日隨便派兩小吏,鎖拿了那老東西。


    鐵鏈木枷,牽死狗一樣沿街給她拉扯到大獄去。


    讓京兆的百姓好好看看。


    什麽狗屁大漢公主,也不過如此。


    豈不妙哉?”


    孫建諂媚的笑著,臉湊了上去。


    王莽以手撫須,笑吟吟道:


    “如此甚妙,不過不能親眼看著她鎖枷當頭,心中終是不快。


    明日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


    今晚可要把她看好了,要是跑了敬武,你就提頭來見。”


    “哪能啊。長公主府現在裏三層外三層,全是我期門郎和北軍步卒。


    別說人,就是隻蒼蠅老鼠,也出不去。


    那屬下這就去忙正事了。”


    孫建將絹布揣進懷裏,轉身準備出去帶兵抓人。


    “慢著。”王莽又朝他招招手。


    “去跨院,把我那逆子夫婦抓進廷尉獄。”


    “這個.…”孫建頓了一下。


    雖然停住了往外走的腳步,卻也沒帶兵往跨院去。


    “王宇這次進了廷尉獄,就不可能活著出來了。


    以後更不會執王家事,孫將軍不用太過顧忌。”


    孫建聞言臉上一紅道:


    “屬下隻知大司馬軍令,不知其他人。屬下這就去抓人。”


    說著一揮手,站在大門外的一隊親兵跟進來,隨著孫建往跨院走去。


    未幾,兵士們拖著王宇、呂焉二人經過院中。


    “父親,父親都是我的錯。焉兒無罪,求父親放過焉兒。”


    王宇看到王莽,發狠掙脫了抓住他的士兵。


    撲倒在王莽前,大哭著哀求。


    “若不是她從中牽線搭橋,你那大舅哥能做下如此好事?”


    王莽咬著牙,恨恨的道。


    “阿父,阿母.…”


    院中的吵嚷聲,驚動了跨院附近的孩子們。


    見到士兵要鎖拿父母。


    王妨帶著幾個弟弟跑了過來。


    孩子們紛紛邊哭啼,邊緊抱著王宇和呂焉的腿不撒手。


    最小的王妁在仆婦的懷裏,也哭著伸手往呂焉那邊掙紮。


    “快求求爺爺,求爺爺放了阿母,阿母肚子裏又懷了弟弟,妹妹。”


    王宇急切道,現在他就像溺水的人兒,一點希望都不想放過。


    “求爺爺放了阿父、阿母吧。”


    王妨、王壽、王吉、王宗、王世在王莽麵前跪成一排。


    王莽冷眼看著麵前的孩子,院中的仆人都不敢作聲。


    孫建和士兵們也呆立在原地。


    “夫君,要不就算了吧。


    您在家中責罰宇兒一頓就是了,何必讓官人鐵鎖木枷的從家中拿人。


    再說,焉兒還懷著身孕。”


    聞訊而來的王靜煙,瞪著有些模糊的雙眼摸索到王莽近前。


    低聲勸了一句。


    “若不是你恣意放縱,他也落不了今日的下場。”


    王莽衝王夫人兇了一句。


    王靜煙懦懦的往後縮了縮,不敢再出聲。


    “來人,把孩子們都抱去後院。”


    唐旭聽命,領了幾個健仆,強抱起孩子們往後院走去。


    “放開我,放開..,不要帶走阿父、阿母….”


    幾個孩子哭喊踢打著,但是無濟於事。


    “將這二人帶走,王宇抓進廷尉獄,呂焉關進永巷圈禁,待產子後再行論罪。”


    王莽朝著孫建命道。


    “阿父,阿父求你把我和焉兒關在一起吧。”


    王宇深知自己這次兇多吉少,不想今日便和呂焉既成永別。


    “快帶走。”王莽不耐煩的擺擺手。


    絲毫未理會兒子這最後的祈求。


    孫建衝親兵使個眼神。


    士兵們手上加了力,提拽著二人往府門外走去。


    庭院的一個偏遠角落。


    花葉幹落的園圃後,王宇的長子王千遠遠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幕。


    兩行熱淚滾落到冷峻的小小麵龐上。


    小手緊攥著一簇帶刺的枯枝,已透出了血跡。


    望著父母被士兵蠻橫的帶出了門。


    少年遙遙投向王莽的目光中,透出了無盡的恨意。


    當晚,長安城無眠。


    舉火執刀的士兵們,破開了一家家深宅大院的門戶。


    不知幾多高官顯貴。


    白日裏還是衣冠楚楚,入夜就成了階下囚徒。


    重兵包圍的敬武府後室內,蔣興帶人裝上了後室最後一批金錠。


    敬武將一個錦盒遞給蔣興:“這是外地一處宅院的契約,陛下點名要的。記得務必交給陛下。”


    “長公主,您真的不走嗎?”


    蔣興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雖然知道不可能,劉箕還是吩咐蔣興能勸動長公主的話,最好晚上勸她一起走。


    “不了,你們快走吧。陛下將來必是我漢室明主。以後你等務必盡心,好好輔佐陛下。”


    敬武恬淡地笑笑。


    蔣興點點頭,接過錦盒帶著眾人入密道而去。


    過了片刻,敬武拉動機關。


    嘩啦啦一陣聲響,敬武府後室的密道入口被徹底破壞封死。


    箱櫃屏風歸位,絲毫看不出痕跡。


    敬武更換上素服銀釵,靜靜的坐等著日頭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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