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椒房殿到長樂宮永壽殿的距離不算近。


    宮內建築金瓦朱壁,壯麗宏偉。


    一路上飛簷排角,宏橋疊翠,景致美不勝收。


    眼前美景,身畔佳人。


    挨著豔若嬌花的小嬌妻,陣陣幽蘭襲來。


    劉箕心中禁不住暗自歎息。可憐了這三十大幾老司機的靈魂,擁有的才是未長成的少年軀體。


    不多時到了永壽殿外,禦輦緩緩落下。


    黃德趕去殿門處通秉。


    劉箕搖搖頭,收起齷齪的心思。正氣天子上線,一臉的剛直無邪。


    永壽殿內,王政君坐在榻幾上笑吟吟的望著對麵的一個老婦人。


    客榻前的婦人丹鳳峨眉、白皙玉潤,能看出年輕時也是姿色過人。


    且此婦駐顏有術。雖是年過花甲,看起來卻隻是五旬左右的模樣。


    錦緞開胸衫子,華麗的披錦繞肩,雍容華貴之氣油然而生。


    大剌剌坐在王政君對麵的,正是敬武長公主。漢元帝的妹妹,王政君的小姑子。


    自幼美豔無雙的敬武公主,一生卻是無盡坎坷。


    初嫁富平侯張臨,張臨死後又嫁臨平侯趙欽,趙欽死後再嫁高陽侯薛宣。


    最終薛宣也被貶職,鬱鬱而終。


    敬武嫁張臨時,生一子張放。


    張放和王政君的兒子成帝劉驁這對表兄弟關係莫逆。


    兩人整日東遊西晃,一對荒唐君臣。


    王政君怕劉驁整日嬉戲荒廢朝政,就把張放逐到天水去做了督尉。


    後來成帝駕崩幾個月後,張放思主心切也泣涕而亡。


    現在的敬武長公主,頗有些看破世事的灑脫。


    在眾人都上趕著奉承王家的時局下,還常常當眾出言怒斥王莽狼子野心圖謀不軌。


    王莽對其也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無奈王政君還偏就愛沒事招這個冤家進宮鬥鬥嘴。


    王莽忌憚王政君,也隻能強忍著這口惡氣。


    “皇嫂,你說那小皇帝的身體昨日竟然真的好了?”


    敬武問王政君。


    “是啊。”王政君目中含笑道:“皇上不僅病體大好。


    經這一難感覺他還成熟了不少,隱約頗有些你皇兄當年的風采了。”


    敬武聞言撇了撇嘴:“還是當年小皇帝剛到長安時我見過他一麵。彼時還隻是個唯唯諾諾的小孩童。


    後來聽聞不僅無甚長進。還越發的剛愎自用,這病一場就能脫胎換骨了?


    不過好歹也是我劉家血脈,總比讓你那好侄子篡了位的強。”


    啪...


    王政君氣的一拍桌子,臉上笑意瞬間斂去,兩道寒眉擰了起來:


    “敬武啊敬武,你我姑嫂都是偌大年紀了,以後不要再亂說此胡言。


    王莽雖是我侄,他這輔弼之位卻是眾望所歸。而且他賢名忠心誰人不知,焉會做出欺天之事?


    也就是你。換個旁人說這句話,看老婦不砍了他的腦袋。”


    老宦官李祿在邊上也是驚的滿頭冷汗。心裏埋怨這大長公主,也太恃寵而驕了些。


    正此時,一個小黃門趨步進來稟報:“報太皇太後,皇上攜皇後在殿外求見。說是來給太皇太後問安。”


    王政君和敬武都是一怔,這真是稀罕事。


    王政君狠狠的剜了一眼敬武,然後平複一下情緒柔聲道:“速速有請皇上皇後進殿。”


    敬武假裝看不見王政君那吃人的眼神。饒有興趣的盯著殿門處,想看看這小皇帝是否真的有什麽不一樣了。


    小黃門到殿門外唱了聲迎駕,長樂宮兩名宮娥便引皇上皇後進殿。


    敬武仔細端詳過去。


    劉箕冠帶整齊,氣定神閑地跟在引路宮娥身後。


    小皇帝身量樣貌脫了初見時的孩童模樣。出落的確有幾分皇兄當年神韻,而且比皇兄年少時還添著些許秀美之氣。


    進得殿來,劉箕神情自若目光深邃,舉手投足間盡顯著落落大方。


    敬武不由得暗中點點頭。


    出嫁為人婦的王嬿,含嬌帶羞地緊隨著劉箕。


    一對壁人款款走到王政君麵前。


    劉箕用跟黃德現學的稽首大禮,拜向王政君:“孫兒攜孫媳恭請皇祖母聖安,皇祖母鳳體康健,福壽綿長。”


    王政君一掃心中剛剛敬武帶來的不快。望著身前倆孩子,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趕忙起身親自攙扶二人。


    “你這小子,身子骨還沒剛好就跑過來看我這老婆子。好好在未央宮將養身體才是。”


    王政君笑著埋怨道。


    劉箕誇張的擂了擂自己的胸口道:“孫兒身體可沒那麽弱,再說聖人有雲“心舒才能體健”。孫兒每日見到祖母鳳體康健,自己一開心不是更有利於身體恢複。”


    王政君奇道:“這句聖人之言,祖母倒是從未聽曉。不知是哪位先賢所雲?”


    “孫兒身登大寶,群臣莫不口稱聖上。這句話就是您孫兒劉聖人雲的。”


    劉箕故作一本正經地答道。


    王政君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邊上的李祿也差點笑出了聲,又自己生生憋了迴去。表情怪異一張老臉憋的紅彤彤的。


    敬武長公主可沒那麽多講究,跟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王政君想起來還有個老冤家在邊上。


    忙拉著劉箕的手邊轉過來邊道:“你這小子也學的油嘴滑舌哄我開心了。


    對了,這是敬武大長公主,你祖父的胞妹。你剛入長安時見過一麵,現在都認不出來了吧。”


    其實剛進殿門時,劉箕就注意到這位和太皇太後相對跪坐的婦人了。


    能和王政君對坐,此人必定地位斐然。


    隻是不知之前可曾相熟,所以一進殿門就上趕著先答對王政君。對其隻能故作忽視。


    現在經過王政君一介紹,劉箕自然的拱手行禮道:“見過姑祖母。”


    敬武這次不敢托大,忙閃身避禮迴拜:“君臣有別,敬武不敢當陛下禮。”


    “在未央宮大殿有皇帝,在太皇太後這長樂宮,隻有她老人家的孫兒劉箕子。”


    劉箕笑嗬嗬地道。


    敬武公主不住的點頭:“還是當年羽林衛接皇上進京的時候。我隨一眾皇親迎接聖駕,匆匆見過皇上一麵。


    這一晃兩三年過去了。剛剛皇嫂還誇皇上出落的越發有皇兄當年風采,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可惜雖然我常來皇嫂這長樂宮,卻未曾有福碰到過聖上。


    皇上的未央宮我也是幾年沒去過了。要不然骨肉親情亦可常續。”


    知道這位是敬武長公主時,劉箕就已留了心。


    史書上記載,這位讓人不省心的大長公主可是和王莽一直不對付。


    聽了敬武此言,劉箕心念一動。


    表麵故作平淡的問王政君:“皇祖母,之前孫兒年少無知,未能時常來給您請安。在這裏遇不到長公主。但是長公主為何不能進未央宮呢?”


    “敬武雖是有封號的長公主,卻在朝廷上無甚職位。所以不奉詔是不可進宮的。


    哀家沒事愛找她閑聊,常常召她來這長樂宮陪我消遣。


    所以她入這長樂宮無阻,去未央宮卻是無詔不行。”王政君道。


    “哦”劉箕故作憨態的抓抓腦袋:“那孫兒可以宣敬武長公主到未央宮嗎?”


    王政君寵溺的看著劉箕的憨態笑道:“你是皇上,當然有權宣她進宮。


    她是皇親,你想讓她見駕,派個傳令黃門到敬武公主府宣一道諭便可以了。”


    劉箕微微轉身背過王政君,麵對敬武意味深長的一笑:“那以後要經常煩皇姑祖來未央宮多多教誨了。”


    敬武含笑施禮道:“不敢當教誨,以後能和皇上多親多近是臣屬的福分。”


    劉箕王嬿又和老太後聊了些家常,便告辭迴未央宮。


    迴去的路上,劉箕沒有心思再觀賞沿途的景致。也沒有因為美人在側而心猿意馬。


    剛剛在長樂宮一直沒有機會和敬武長公主獨處。


    敬武長公主雖為女流沒有官身,但是一生從的三夫皆是侯爵。


    特別是最後一任丈夫薛宣,曾官至宰相,門人故吏遍天下。


    敬武又與王莽不睦,看來這破局說不定在敬武身上。


    即使她沒有籠絡到什麽可以指望上的實權人物。好歹找她打聽些時局現狀,應該還是可以的。


    劉箕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宣敬武長公主進宮覲見。


    時不待我啊!渾渾噩噩下去的話,還有一年王莽就要送自己上路了。


    身體還沒發育好,就要被一杯毒酒送走,真真白當了這皇帝。


    更主要是,白瞎了這如花似玉的小皇後了。


    王嬿見劉箕登輦後就一直緊蹙眉頭,好似在想什麽心事。自己就靜靜地坐在邊上,不敢作聲打擾他。


    少年天子認真思考的樣子,冷峻中透著一絲堅定。眉頭每次挑動,都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質。


    王嬿正小迷妹一樣,偷偷瞄著沉思中的劉箕。


    忽然劉箕眉頭一鬆。轉頭笑嘻嘻,色迷迷的看著王嬿,伸手把她的玉臂攬了過來。


    王嬿大著膽子,輕輕擰了一下劉箕的胳膊羞紅著臉小聲道:“討厭。”


    禦輦輕快平穩,未央宮已在眼前。


    皇上蘇醒的消息,早上已經放出宮門。


    “剛剛”獲聞喜訊的王大司馬,正在準備出門來未央宮給聖上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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