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相法師卻哈哈一笑,並不以為意,忽然高頌佛號道:“阿彌陀佛!孟家丫頭倒會談笑。這上門挑釁的賊子,與諸位前來並無二致,又何談怕與不怕呢?”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不講情理,直教人摸不著頭腦。


    辭君忍不住撅起嘴道:“老和尚,你莫不是老糊塗了吧?我們好心好意來告知險情,不領情也算罷了,為何將我們和那些賊人相提並論?”


    文先生思忖良久,忽然道:“哦?大師此言究竟何意?莫非你還與那吐蕃象雄宗有舊不成?”


    此話一出,在場皆驚。永王睜大眼睛道:“文先生,這話又從何說起呢?”


    文先生負手而立,踱起步子來,邊走便道:“眾所周知,白馬寺乃是後漢之時,天竺僧人前來東土傳道而建,被武林尊為佛家之祖庭。”


    永王不禁撇了撇嘴,道:“這些掌故乃眾所周知,卻和萬裏之外的象雄宗有什麽幹係?”


    少相法師此刻卻又眯起了眼,似睡非睡,但想必是在靜心傾聽。


    辭君畢竟少女心性,對一切好奇之極,連忙催促道:“文先生,你可別再賣關子了,快快講來聽聽吧!”


    文先生環視一周,微微一笑道:“好,小可這就說來。當年後漢明帝夜夢神人,便遣使者去往西域延請高僧傳佛法。最終曆經千辛萬苦,到得洛陽的共有兩位高僧。”


    永王又道:“老文!這些依然是神都婦孺皆知之事,就沒有些新鮮的嗎?”


    文先生神色不由得有些尷尬,趕忙清了清嗓子,續道:“不錯。但世人皆知有兩位高僧到了洛陽,卻不知另有一位高僧途中失聯,自此蹤跡皆無。”


    辭君驚得張大了嘴巴,奇道:“也就是說,當年有三位高僧前來,中途走失一位,最後隻剩兩位高僧到得洛陽。那這一位走失的高僧莫非便與象雄宗有什麽淵源嗎?”


    文先生擊節讚道:“孟姑娘無愧名門之後,端地是冰雪聰明。正是這樣。據傳,當年兩名漢使和三位高僧在玉門關附近遭遇黑風暴,那風沙遮天蔽日,雄勁難當。縱然漢使身懷絕技,但也隻能一人救助一位高僧。四人勉強搶入一處石崖下的洞窟之內,這才免遭風沙吞噬。”


    永王瞧了一眼少相法師,隻見他依舊在打坐,看不出什麽波瀾。永王便道:“哦,還有這等事?老文接著說下去。”


    文先生頗受鼓勵,便又接著道:“黑風暴整整刮了一天一夜,四人擠在洞窟之中動彈不得,加之洞窟被流沙覆蓋,竟然齊齊暈了過去。”


    辭君驚道:“這可糟了!卻不知他們如何脫困,而那走失的高僧又如何自救呢?”


    文先生嗬嗬一笑,道:“一天一夜過後,一名漢使先醒了過來,他又接連叫醒了其他三人,四人聽洞外聲息皆無,方知風沙已止。四人手腳並用,勉強刨開流沙,恰巧又遇到都護府的軍士巡邊,這才獲救。”


    辭君忍不住拍手喜道:“終究是脫險了,這才有了如今的千古名刹白馬寺!”


    少相法師突然頌道:“阿彌陀佛!何止是有了小小的白馬寺,乃是有了整個中土佛家!”


    三人凜然一震,均覺得曆此一劫實乃天意,看來宇宙縹緲,始終有些機緣之事難以明說。


    文先生接著道:“法師此言得之。經此一劫,何止是咱們中土有了佛家,那雪域高原之上也便有了象雄一宗。”


    永王頗覺好奇,便又催促文先生快快講來。畢竟,那吐蕃象雄宗遠在萬裏之外,就連經略武林的永王殿下也知之不多。


    文先生飲了口清茶,續道:“另一高僧如何得救,又如何去了雪域高原,其中曲折已不可考,但這走失僧人之事卻是確鑿無疑。”


    辭君本想聽些神奇之事,不料卻得到這麽個故事,不由得大失所望,不滿地道:“你這文先生,簡直是溫吞吞!把人家胃口吊起來來,後邊卻沒有了。哼!”


    永王也有些鬱悶,忍不住責問道:“老文!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對本王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對!”


    文先生剛想辯解,不料那少相法師卻微微一笑,道:“文施主所言並非虛妄。據貧僧探查,的確有兩漢使三高僧之說。至於史書所載,隻有兩位高僧到得洛陽,想必是漢使因中途丟了一位高僧,怕皇帝責怪,這才有所隱瞞罷了。”


    文先生聞言神色稍安,畢竟被永王責問的情形向來少有,既然老和尚主動替自己言明,那再好不過了。


    辭君眼前一亮,追問道:“哦?大師看來知道這一段故事,便請直言吧。我們可都急著聽呐!”


    少相法師略略睜開雙眼,麵色沉靜地道:“小丫頭口齒伶俐。那走失的高僧本來已抱定必死之誌,豈料被風沙裹挾,竟被淩空傳送出三十五裏之外。”說罷,便頓住了。


    這下,連永王也按捺不住了,他輕咳了一聲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禦風而行,那豈不是神仙嗎?”


    辭君也忙不迭地道:“三十五裏?那豈不是要被刮到胡人的氈帳裏了?”


    少相法師哈哈一笑,道:“修佛之人,各有各的緣法。那高僧並沒有被刮到帳篷裏,而是被吹到了一隻濃毛巨獸身上。”


    “濃毛巨獸?!世間竟有這等神獸嗎?”辭君和永王均失聲叫道。


    文先生卻依舊靜立一側,沉默不語,不過眉頭緊鎖起來。


    少相法師道:“這有什麽吃驚的,此獸乃是雪域高原上常見之物,喚曰犛牛。當地人多放牧犛牛,如同中土人家豢養耕牛一般。想那高僧哪裏受過這狂風狂沙摧殘,早已精疲力竭,隻得伏在犛牛背上,任其奔走於群山戈壁之中。”


    辭君不禁咋舌,道:“神奇神奇!這犛牛堪稱神牛了,卻不知要把高僧帶往何處呢?”


    少相法師眸子中竟也煥發出一些奇異的神采來,又沉聲地道:“不錯,象雄宗教義之中還真有神牛降聖的傳說。卻說犛牛馱了高僧,徑自狂奔不止,早就遠遠離開了漢地。不知過了多久,犛牛停了下來。那高僧覺得奇怪,甫一睜眼,卻見被一群人給圍住了。”


    屋內眾人聞言均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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