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蘇碧溪二人見張適之說得鄭重其事,互相看了一眼,連忙起身拱手道:“道長所囑,我們定當牢記於心、見諸於行。敢有違逆,天人皆可得而誅之!”說著,又發起誓來。


    大唐多興豪俠之風,尤其武林人士最重誓言,往往看得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


    張適之見兩人神色凜然、言辭懇切,便拱拱手道:“劉掌門、蘇夫人,不必如此。小道若不相信你們,就不會傳劍了。”說罷笑了起來。


    一時間,屋內氣氛頗為輕鬆歡快。劉蘇二人又詳細問了問張適之起居安眠如何,以示關切尊敬。張適之也同他們聊了些家常,是以賓主相處十分歡愉。


    轉過天來,張適之見二人劍法已經熟練,隻需靠自身悟性和內功等精進即可,便欲告辭,繼續趕路。


    劉蘇兩人萬分不舍,再三懇請多休整幾日,就連微山劍派門人也在房外唿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張適之不便明言自己急需趕往青州所為何事,隻得勉為其難,又在微山劍派待了三日。期間,劉蘇二人一直相陪,好酒好菜招待著。


    三人少不得切磋探討武學,張適之內功、招法雖強,但臨敵經驗卻是不多,江湖閱曆也十分欠缺。劉蘇二人畢竟年長些,闖蕩江湖日久,閱曆經驗累積不少。三人一番交流下來,彼此都深感受益匪淺。


    隻不過奇怪的是,那蘇娘子再無單獨與張適之相處過,每次都是攜夫同來,言辭間也十分規矩淡然。張適之對此倒也不在意。


    正月二十日一大早,張適之打點行裝,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啟程了。劉蘇二人無可奈何,隻得設下酒宴餞行。


    臨別之時,劉青山讓門人牽來一匹玄色駿馬,還附送不少金銀,約值萬錢。張適之堅辭不受,怎奈他們不住地懇求,隻得收下。


    劉蘇二人親自縱馬,送張適之至十裏開外。正當三人拱手相別時,那蘇娘子卻湊過來輕聲道:“道長,不妨借一步說話。”


    張適之看了一眼她,又瞧了瞧劉青山,見他滿臉微笑,頷首示意,便大大方方地往前馳騁了十餘步道:“好,夫人請講。”


    那蘇娘子卻不理他,徑直往前行了去,張適之無奈隻得跟上。待兩人轉過前邊的一個轉彎處,確定無人能瞧見了,才勒馬停步。


    蘇娘子輕身下馬,俏立道旁。這時一陣微風吹過,惹得她青絲飛舞、裙裾飛揚,似乎又有了幾分仙娥的風采。


    張適之收攝心神,跟了過來,惴惴不安道:“蘇娘子,引我到此所為何事?還請不要忘了那天所言。”


    蘇娘子看了一眼張適之,卻咯咯嬌笑起來,好一會兒才道:“道長不必怕我,我又不是什麽狐媚惑主的女人……隻不過江湖萬裏,道長此去,怕是難有重逢之時了……”


    張適之聽了也有些黯然,幾日相處下來,深覺劉青山豪俠仗義,蘇娘子不讓須眉,都很值得交往。想起將來可能真的就此別過,也有些傷感了。


    蘇娘子不待他搭話,便又續道:“感謝道長保全我微山劍派的再生之德,以及親傳渾天劍法的授業之恩,我蘇碧溪無以為報。當然,道長超凡脫俗,自然也用不著我。我自當每日焚香禱告,為道長祈福。”


    張適之聽了十分感動,道:“這些話不必再說,心意我已知曉。你們能繼續行俠仗義,便是對我最大的祝福和感謝了。如無他事,咱們就此別過!”


    蘇娘子聽了竟有些慌亂,連忙道:“道長,湊近些,我還有一句話要說。”


    張適之不明所以,便側耳湊近,不料這蘇娘子卻迅疾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兩人驀地紛紛滿臉紅霞飛。


    不待張適之責問,那蘇娘子便翻身上馬,衝張適之微笑道:“我說過,此生此世,道長所需,隻要是我能給的,哪怕是性命,盡可隨時拿去!前路漫漫,人生苦短,還請道長不要忘了微山邊、泗水畔,尚有一個微小的女子叫做蘇碧溪,日夜牽掛著你……”


    說著,她嬌叱一聲,便騎馬揚長而去,隻剩一陣銀鈴般笑聲摻著幾絲幽怨不舍隨風飄散。


    張適之注目良久,直到蘇娘子倩影再也望不見才撥轉馬頭,長歎一聲,向前馳去。


    這微山劍派自此潛心修煉渾天劍法,又時常行俠仗義,四五年間果然聲名鵲起。數十年後,派中一位少年英雄在武林之中崛起,建立了大大的功業。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張適之打馬趕路。大唐時,山東河南均屬於河南道。從微山前往青州,乃是向東北方向走,中間尚需繞過東嶽泰山,路途並不算近。


    張適之騎乘駿馬,加之又有了盤纏,一路上無論是趕路,還是打尖住店,均頗為方便。都說這黃白之物俗氣,但任你是大英雄大豪傑,倘若沒有一文錢,別說行走江湖,恐怕連肚子都填不飽,又怎能行俠仗義、揚名立萬呢?


    這一日,張適之已到了青州地界。青州在泰山餘脈北麓,乃是曆史名城,周圍風光秀麗,名山古跡甚多。加之眼見到了目的地,張適之驀地放鬆不少,便不再催馬趕路,忍不住在山水之間流連起來。


    行至一處山峰所在,隻覺得此山造型獨特別致,很有意趣。尋了一個山民打聽,才知此山喚作“玲瓏山”。


    聽聞玲瓏山有北魏青州刺史鄭道昭所刻的摩崖石刻,張適之心動不已,便想前去探看。當下問明了道路,便牽著馬緩步行了過去。


    剛轉進一個山穀,正在欣賞這鬼斧神工的山石之時,忽然隱隱聽到了有金鐵相碰和數人唿喝之聲。


    張適之連忙拴好馬,潛身慢行,躲在山道旁一塊怪石後查看。


    隻見二十丈外穀中平地上,有十餘人各執刀劍圍住了兩個少年,正在劇鬥。旁邊還有一個頭戴鬥笠的虯髯大漢,騎著高頭大馬駐足觀瞧,不時發出一陣狂笑。


    那兩個少年武功不弱,特別是其中一個穿間花暗紅圓袍的公子,手持一根似筆似槊的武器,運用生風。隻見他招法繁複,一攻一守法度森嚴,雖然受到六七人圍攻,兀自不落下風。


    另一個少年穿了件黑色圓袍,似乎是紅袍公子的仆從。他卻用的是一杆槊,隻不過比軍卒所用的要短小一些,正勉力和三四個人鬥在一起。


    張適之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紅袍公子尚能支撐,但黑袍少年卻抵擋不住了。那虯髯大漢顯然對局勢了如指掌,此刻也捋著胡子笑了起來。


    果然,黑袍少年一個不留神,便被一名對手用刀背擊中左腿,頓時跪倒在地。其他三人搶步上去,幾把刀劍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虯髯大漢拍手叫好,喝道:“你還負隅頑抗嗎?待我出手,可就沒這麽客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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