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的血,就沒幹過。


    在這兒斬殺的叛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還有許多涉及叛亂的人,也都抓了送到這裏來。


    有些人甚至都沒有審,就直接斬了,腦袋滾得到處都是,把劊子手累得夠嗆。


    天啟帝的震懾手段,很是強悍。


    京中經曆過叛軍進城那一夜的百姓,這次什麽都沒有說。若不是這般雷霆之威,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叛軍,隻怕受苦的要是他們。


    陸知許有一句話說對了,老百姓才不管誰當天子,他是怎麽坐上這個位置的,隻要能吃飽飯,有書讀,有衣穿,那於他們來說,便是好的天子,是明君。


    篡位與否,那是史官的事兒,與他們何幹?


    上次欒妃和濟王謀逆,嚴家逃過一劫,這次,他們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嚴家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全家都被押到了菜市口。他們穿著囚衣,披頭散發,麵有菜色。


    嚴濤好後悔,如果當初他能清醒一點,勸阻一下二弟,不要做春秋大夢,或許這會兒他還好好的。


    雖然沒有了仕途,但是有命在,有錢花,日子也還過得去。


    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啊。


    說到底,二弟自小就是個惹禍的根苗,什麽事兒他都敢幹。早知道如此,當初在他把王家的新娘子拐跑時,就應該把他送到大牢裏去,哪裏還有今天的禍事。


    人都是這樣,出了事隻會埋怨別人。


    嚴濤更是如此,完全忘了自己當初做的美夢,想著有了從龍之功後,嚴家該是怎樣的風光無限。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嚴鬆也被綁著,背著劃了紅色叉叉的牌子,跪在了糟汙的台子上。


    木頭上的紋理已經看不見了,深褐色的台子散發著濃重的腥臭味兒,那是許多人的血染成的。


    嚴鬆直到此刻,也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和心思。


    他和嚴濤是不一樣的,他這個人做事隨性,什麽都追求一個痛快。肆意妄為的日子過慣了,他連生死都看得淡了。


    他這一輩子,壞事做絕,早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老天爺不開眼了。


    沒有什麽好說的,他認栽。


    最不甘心的莫過於嚴鬆的妻子,曾經的魏大姑娘了。


    她現在好後悔啊。


    嚴家就是一個虎狼窩啊!她以為嚴鬆年少有為,彬彬有禮,是她的良人。豈不知這姓嚴的,就是一個變態。


    自打認識他以後,魏錦華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特別是她的真實身份曝光以後,嚴鬆對她的態度就更壞了,每天拳腳相加,打得她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肉。


    在娘家的時候,爹娘都勸,還曾把她從狼窩裏救出去,可是她不知足,總覺得他們不想讓自己過好日子。


    她悔啊,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嫁給了嚴鬆呢!


    她恨,為什麽她不是魏家的親閨女?如果她是親閨女,魏家就不會不管她了。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犯錯,看著自己死,好狠的心啊。


    魏贏,杜氏,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魏錦華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不想死,“冤枉啊……”話還沒說完,便被看守犯人的衙役抽了兩鞭子。


    皮開肉綻,疼得她再也不敢說話了。


    “賤皮子,都要死了還找不痛快。”


    多說無易,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啊!


    “午時已到,驗明正身,行刑。”


    劊子手仰頭喝了一口酒,摘了囚犯的牌子,舉起大刀……


    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杜氏正在屋裏做針線活,冷不丁地,繡花針紮進了指腹之中,帶出好大一顆血珠。


    “嘶~”杜氏吸了一口氣,將指腹放進嘴裏吸了吸,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愣住了。


    魏錦寧瞧見她這副失神落魄的模樣,當下明白過來。


    今兒是嚴家問斬的驕兵必敗,難怪娘親會心神不寧。


    “娘,沒事吧?”


    “沒事。”杜氏重新拿起針,滿不在乎地道:“如今你爹受聖上器重,你也找迴來了,娘高興還來不及呢。”


    到底是養在身邊十幾年的,要說一點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但魏錦華自己作死,能怪誰呢。


    “是啊,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杜氏也道:“我給你兩個弟弟寫了信,過些日子他們就迴來了,今年中秋節,咱們家可要好好熱鬧一下。”


    魏錦寧隻道:“好,都聽您的。”


    杜氏笑了笑,一切,就讓它隨風而去吧,日子總要過下去呀。


    京裏風波安定以後,張氏等人便又大車小車地迴了京城。


    嘉敏郡主也迴來了。


    眾人聽陸知許講述了京裏的事,都被嚇得不輕。


    這樣大的事,也難怪她當初急吼吼地將她們送走。


    “現在如何了?”


    “已經平定了,亂賊一個也沒跑了。”


    嘉敏郡主臉色一白,像是被嚇到了似的。


    張氏連忙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韋老。


    “老先生太倔了,說什麽也不迴來,非說鄉下養人,我也勸不住。”


    嘉敏郡主深吸了幾口氣,方覺得沒有那麽難受了。


    陸知許知道她擔心瑜敏郡主。


    “娘,您在廂房歇歇,吃了飯再迴去吧,家裏都讓人收拾好了。”


    張氏應了,折騰一上午,她也累了,正好歇歇。


    等張氏,李氏帶著孩子們去了客房休息,陸知許才和嘉敏郡主說起瑜敏郡主的事。


    原來瑜敏郡主逃走前,就已經斷斷續續地開始恢複記憶,她總能想起一起小時候的事,但是不連貫,每次都被嚇醒。


    她逃走以後,本是想找東方煜,繼續留在玲瓏閣。


    那裏對她來說,有歸屬感。


    結果,她走山路的時候,精神恍惚,從山上掉了下去。


    嘉敏郡主啊的一聲,“那,那她……”


    “你姐姐沒事,她從山上跌掉時,被樹掛住了,然後被兩位奄堂的師太救了。隻斷了一條手臂,人無大礙。”


    嘉敏郡主鬆了一口氣,“她現在在哪兒?”


    陸知許隻道:“她在奄堂裏養傷,胳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


    嘉敏郡主一下子明白了,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想起來了是嗎?”


    陸知許點了點頭,“她的頭又遭到了撞擊,這次誤打誤撞,腦袋裏的瘀血居然散開了。她想起來了,隻不過,她要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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