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說者無意,可嘉敏郡主聽者有心。


    她年紀不小了,早些年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追在羅熾身後跑,如今就算羅熾不在,她住在羅家,難免有心人就會聯想出一些汙糟的東西出來。


    流言是把刀,她不能再住下去了。


    嘉敏想得比較深遠,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去哪裏。


    家裏是肯定不行的,她要是迴家,說不定明天就得被抬到山上去。


    進宮?


    也不行!


    廢後沒出事之前,待她倒是親厚,她進宮小住也是常有的事。


    可如今廢後倒台,宮裏幾位妃嬪明爭暗鬥,都在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她這個時候進宮,肯定要被迫趟渾水。


    不行不行,稍不注意就會成為別人手裏的刀,小命都要搭進去了。


    要不然,她租個院子住?


    就是不知道安全有沒有保證。她畢竟是個弱質女流,身邊也沒有可靠的親衛,要是被人算計了去,真的是要人財兩空了。


    嘉敏郡主正在頭疼,就聽年糕說陸知許來了。


    “咦,你怎麽過來了?”


    她枯坐了半天,天都黑透了,寒風淩冽,陸知許的身上還帶著些許的寒氣。


    “就是過來看看你,怕你住得不習慣。”


    嘉敏郡主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你家宅院雖然不大,可處處精致,用心,我哪能不習慣。”


    還沒立冬呢,屋子裏的炭火就沒斷過,是真舍得銀子。


    “習慣就好。”陸知許看著她,小聲問道:“我剛才進來時,你臉可紅了,想什麽呢。”


    臉紅?


    嘉敏哪裏知道陸知許是在詐她,她做賊心虛,伸手摸了摸臉,“有嗎?”


    “有啊,可紅了。”


    “炭,炭火旺,太熱了,我是烤的。”她實在怕陸知許看出點什麽來,心虛的一匹。


    陸知許哈哈大笑,“逗你呢!傻丫頭。”


    “好啊!陸知許,你簡直……”嘉敏郡主又羞又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哼,你就是存心的。”


    “好了,不鬧了。”陸知許微微一笑,“你猜我過來幹什麽?”


    嘉敏心虛,生怕陸知許說出什麽羞人的事情來。她之前偷聽到了母女二人的談話,對淩陽侯對了心思,這會兒看到陸知許過來,氣勢自然就弱了下去。


    “你,你不是來看我的嗎?”


    陸知許就道:“我也不賣關子了。嘉敏,你覺得你現在的處境如何?”


    嘉敏郡主看了年糕一眼,後者趕緊退了下去。


    “我的處境,我一清二楚。有家不能迴,父親又為了那個女人和我離了心,前路迷茫……”


    越說,越是傷感,眼圈不由得紅了。


    陸知許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我娘說你是名門閨秀,有心思為你說門親事,又怕你看不上。”


    來了!


    嘉敏郡主隻覺得自己心跳得飛快,“我年紀也不小了,別人在我這個年紀,孩子都會走路了。”


    她飛快地看了陸知許一眼,明顯是把她當成參照物了。


    陸知許無奈,古人早婚,若是放在後世,她這個年紀應該還在上學啊。


    “你父親執迷不悟,你若是一直待在家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他們算計進去。若是能結一門好親事,威懾住曲大人,想來你以後的日子也能輕鬆許多。”


    更重要的是,那個玢娘,明顯就是玲瓏閣的人,東方煜是想顛覆大夏的人,與其為伍,必是死路一條。


    嘉敏若是不出嫁,日後東窗事發,她也會被曲貢牽連。


    “伯母要給我說親?不知,不知是哪家?”她明知故問,手心裏全是汗。


    陸知許也不拆穿她,隻道:“這等好事,自然不能便宜別人啊!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看我舅舅怎麽樣?”


    “啊?”嘉敏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白地直接說出來,臉上羞紅一片,像煮熟的蝦子一樣。


    “我舅舅呢,年紀是大了一點,但是呢,他可比中冠侯那個老匹夫年輕多了。你別看我舅舅現在是個跛足,可是我過幾天就要給他治腿了,不出半年,他就能恢複成為一個正常人。”


    陸知許感覺自己有些不道德,十分歉意地道:“郡主,我知道你有更好的選擇,我舅舅無非是個有些權勢的,年貌與你也不相當……他前麵娶過妻,還有孩子,確實是配不上你。”


    嘉敏郡主是如瑩公主的女兒,是天啟帝親封的郡主,年輕貌美,還很聰明,確實是個非常好的姑娘。


    嘉敏低著頭,像是在思考。


    “你舅舅,想找個什麽樣的?”


    陸知許輕歎一聲,“他這一生,十分坎坷,情路也不順。淩家出事之前,他是有妻子兒女的,一家子和和美美,不知道有多好。可是後來淩家……他死裏逃生,可身受重傷,差點就活不了了。”


    就是這個時候,冼氏出現了。


    “原本以為這個女人是他的救贖,可是沒有想到,冼氏居然是廢後的人。知道淩飛羽要搬迴京城,唯恐自己的身份曝光,又怕連累親兒子,所以給我舅舅下了毒,他差點就死了。”


    “啊?”嘉敏郡主驚唿一聲,雙眼中微光點點,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怎麽。


    “好在我去得及時,舅舅撿了一條命,他休了冼氏,冼氏羞愧,自盡了。”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一致對外的說法。


    羞愧自盡,是醒悟,是後悔,也是人性最後的良知。


    這不是為冼氏洗白,隻是想替淩犀保住名聲。


    “淩家平反後,犀兒那孩子有了從軍的念頭。他什麽都懂,知道自己有一個那樣的生母,是絕不可能繼承爵位的,就悄悄從軍了。”


    陸知許輕歎一聲,到現在,這孩子都沒有往家裏寫過一封信。


    他或許也不怪他父親,隻是還沒有走出來吧!


    “我舅舅想要娶一個賢惠能教好孩子的大家閨秀做妻子,他不在乎對方家世如何,有多少嫁妝,相貌怎樣。隻希望女子有一個善良的品性。我舅舅還說……”


    “說什麽?”


    陸知許鄭重地道:“不管誰嫁了他,隻要淩家有後,他此生,絕不納妾。”


    “啊?”


    嘉敏郡主聽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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