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鳴村,暗夜無光,寂靜無聲,一切仿佛都是為了鋪墊罪惡而生。


    瘦小的影子鬼鬼祟祟地走到作坊門前,靠著牆根四處張望。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的原因,她總覺得暗處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齊氏心跳加速,整個人縮在牆角,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她心裏清楚,一旦事發,她在呦鳴村就會變成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甚至還有可能被抓起來。


    除非她有本事在事發之前離開這裏。


    齊氏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想起那人說過的話,還有承諾,心裏多少安定了一些。她伸手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荷包,想著躺在裏麵的銀票,心裏的底氣就更足了。


    怕什麽,她有錢,離開呦鳴村隻會過更好的日子。現在外麵流民也少了,她可以拿著這些錢進京,過更好的生活。


    她留在這裏隻會被村民排擠,被那個男人打,還不如拚一把。


    齊氏想到這裏,不再猶豫,從牆角處走了出來。她伸手推了推大門,竟然真的一下子就推開了。


    那人果然沒有騙她!


    齊氏大喜,將大門推開一道足夠她通行的縫隙,然後快速度閃身進入門內,再將大門關上。


    大門沉重,關上時發出砰的一聲,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齊氏嚇得縮了縮脖子,生怕被別人聽見。


    她緩了緩心神,發現四周並沒有異樣,這才放心了,躡手躡腳地往酒坊裏麵走。


    這是齊氏第一次走進酒坊,以前她都是在外麵遠遠地看幾眼。雖然是第一次來,但是她知道酒窖在什麽地方。


    天黑,齊氏也不敢拿火折子出來,隻能摸黑走,她走得很慢,但是酒坊作坊一共就這麽大,她很快就找到了酒窖。


    齊氏推了推酒窖的門,依舊是沒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齊氏冷哼一聲,看吧,攤子鋪那麽大,怎麽可能沒有漏洞?要是沒有內鬼,她能順利地進來嗎?


    兩道門,都讓內鬼打通了。


    齊氏有點小聰明,但是不多,她完全沒有想過,如果內鬼真的這麽厲害,事情交給內鬼做就好了,又何必節外生枝,收買她這個不太聰明的人呢?


    酒窖之中,酒香四溢。


    齊氏深吸一口氣,咽了咽口水。


    酒窖是個特別的地方,不能有明火,萬一要是不小心打翻了酒壇,她也得被燒死在這兒。


    不行。


    齊氏隻好摸黑行事,先將自己腰間的藥包拿出來,再摸索著找到酒壇子。


    為了不留破綻,酒壇上的泥封不能全部扣掉,最好的辦法是敲掉一小塊,再將藥下到酒壇裏。


    這壇子酒,就是奪命酒,誰喝了誰倒黴。


    齊氏動做很輕,但是酒窖裏沒有一絲光亮,實在是不好弄。她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弄了半天都沒能將泥封弄掉,就不耐煩起來。


    “怎麽弄啊,這玩意。”齊氏出了汗,心想要是有盞燈就好了,自己也不用摸黑幹活。


    “需要幫忙嗎?”


    齊氏還沒察覺到不對勁,大大咧咧地道:“不用……”話還沒說完,她像是終於迴過神來了似的,整個人如同被點了穴一樣,著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酒窖裏居然還有別人!


    齊氏汗如雨下,心想完了,她這是一頭紮進了口袋裏,讓人趕入窮巷,怕是要栽了。


    齊氏什麽也顧不上了,轉身就要跑,她不能被人抓到,否則她就完了。


    隻是沒跑出兩步,齊氏就被絆了一下,她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下巴狠狠地磕到了地上,一股血腥味兒在齊氏的嘴巴裏蔓延開。


    她驚叫一聲,伸手去摸下巴,卻摸了一手粘乎乎的液體。


    也不知道是誰,心眼那麽好,點燃了油燈。


    齊氏閉上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原本還想著不管是誰發現了她,隻要她哭一通,好好求一求,對方說不定會大發善心放自己一馬。實在不行,她把自己的錢都給他,隻求一條生路。


    可是當齊氏睜開眼睛時,才發現酒窖裏居然站著五六個人,除了裏正鐵蒺藜以外,還有原來石門村的裏正陸銀山和幾個酒坊的壯丁,舉著油燈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男人。


    “我,我……”齊氏連忙爬起來,“我錯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陸銀山將她掉落的紙包撿起來,厲聲問她,“這是啥?”


    老裏正餘威猶在,齊氏哆哆嗦嗦地道:“不,沒啥。”


    “沒啥?”她男人氣極了,一腳踢了過去,將齊氏踢個倒仰。


    “說,到底是啥?”


    “瀉藥。”齊氏爬起來,哭著道:“誰讓他們賺錢不帶咱們,我,我眼紅,我嫉妒,我才想到這個主意,我就是想教訓他們一下,我沒想害人。”


    鐵蒺藜嘿嘿兩聲,“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她不說,那就給她灌下去。”


    齊氏大驚,“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這是濫用,濫用私刑。”


    “呸。”陸銀山狠狠地啐了她一口,“齊寡婦啊齊寡婦,你的心肝是黑的吧?先前你和我們陸家那些事我就不說了,單說這次,從老家一路逃荒過來,要是沒有知知,你早死了。到了呦鳴村落戶,那也是知知的功勞,你不感恩也就算了,還敢做這種吃裏扒外喪良心的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呦鳴村的漢子,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他們最重情義,在戰場上,可以把自己的後背交給戰友,最恨的就是像齊氏這種忘恩負義的人。


    “感恩?我憑什麽感恩啊?我是憑本事混吃混喝的,是你們願意,活該。”


    齊氏的男人哪裏聽得了這個,他將油燈交給旁邊的人,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齊氏的頭發,硬生生地將人拖到酒窖門口。


    齊氏的頭皮差點被扯下來,她疼得哇哇叫,可是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奶奶個腿兒的,欠揍得玩意,那些糧食當初還不如喂狗了,也比給你這黑心爛肺的人吃要強。你今天出賣大夥,在酒裏下藥,明天就敢拿菜刀把老子剁了。”


    那人扯著齊氏的頭發,將人一路拖著離開了酒窖,離開了酒坊,不知道去哪兒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齊寡婦他男人自己迴來了。


    遠處的山上,又添了一座新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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