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沙漠汗退迴參合陂,然後派使者趕往沙陵,求見曹羲,打探情況。


    與此同時,他命人四外巡視,全力搜羅鮮卑潰兵。


    這既是他增強實力的機會,也是了解沙陵城下戰況的途徑。


    不搞清楚沙陵城下究竟發生了什麽,魏軍的實力究竟強到了什麽地步,他無法安心。


    使者派出之後,陸續有斥候送來進一步的消息。


    大體情況正如拓跋沙漠汗猜測的那樣,魏軍勢如破竹的擊敗了沙陵城外的鮮卑人,並且成功的包圍了他們。整個戰鬥過程不超過一個時辰,鮮卑人就被魏軍強悍的戰陣和猛烈的箭陣摧毀了信心,選擇了投降。


    至此,入塞的鮮卑人,包括趕來增援的拓跋悉鹿部,一共十餘萬人,大半被魏軍全殲。隻有不到兩萬人見機快,搶在魏軍發起總攻前脫離戰場,保存了性命。


    鮮卑人的潰兵證實了斥候的消息。


    雖然人數不多,而且都被嚇破了膽,但他們親身經曆了那場戰事,對魏軍的戰陣和箭矢都有直接的印象。在他們的描述中,這都是超出了心理承受能力的存在。


    給他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箭陣。


    魏軍的箭矢一是殺傷力大,能在百步外射穿鮮卑人的身體;二是密集,能在短短數息內射出數萬支箭,鮮卑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大量殺傷。


    就連射程以外的傷亡也很驚人,不少鮮卑人都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射殺的。他們以為自己很安全,所以沒有舉盾,結果被射了個措手不及,傷亡慘重。


    震驚之餘,拓跋沙漠汗也將信將疑。


    潰兵的描述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很難完全相信。


    ——


    拓跋沙漠汗的使者到達沙陵時,戰場還沒有完全收拾幹淨,無數鮮卑人和馬倒在血泊中,鮮血被凍結,使清理工作變得更難。


    走過戰場時,使者特意放慢了腳步,仔細觀察。


    雖然射空的箭矢已經被收拾過一遍,射在人和馬身上的箭也被清理了不少,但地上的小洞,屍體上的洞眼,以及鮮卑人臉上的驚恐,還是揭示了不久前箭陣的恐怖。


    使者越看越心慌,來到曹羲麵前時,他已經臉色煞白,兩腿打顫。


    奉上拓跋沙漠汗的文書,送上禮物——兩匹上等戰馬,使者說明了來意。


    曹羲看完文書,鬆了一口氣。


    一切正如傅嘏所料,拓跋沙漠汗沒敢來,他不用再擔心在苦戰之後被偷襲了。


    這些鮮卑人果然是畏威而不懷德,打得越堅決,他們越不敢輕舉妄動。


    曹羲哼了一聲,輕輕將文書甩在一旁。“既知我軍軍威,為何不早來請降,滯留參合陂又是何意?”


    “未得君侯恩準,不敢擅自來見,是以派小臣來獻禮請意。”使者陪著笑意,臉上的謙卑濃得化不開,幾乎伏在了地上。“若君侯開金口,我家大帥……”


    “你家大帥是誰?”傅嘏推帳而入,解下大氅,順手扔給一旁的親衛,自己走到曹羲身邊坐下,伸手烤火。說話間,他與曹羲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曹羲會意,站起身來,擺擺手,轉身進後帳去了。


    使者的臉抽搐了兩下,怒氣從眼中一閃而過,隨即又被更濃的謙卑掩蓋。


    “你家大帥是誰?”傅嘏又問了一句。“是拓跋力微,還是拓跋沙漠汗?”


    “呃……拓跋力微是我家大王的名諱,拓跋……”


    “大王?”傅嘏眉頭輕皺,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誰冊封的?”


    使者語塞,看著傅嘏滿臉的殺氣,半晌地吭吭哧哧的說道:“並非由誰冊封,而是由各部落推舉。”


    傅嘏冷笑一聲。“果然是蠻夷。”便不再說話,隻是低頭撥火。


    使者胸中怒火翻騰,很想站起身來,一腳踢翻傅嘏,再拔刀砍了他。可是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親衛,再想想外麵還沒收拾幹淨的屍體,他又恢複了平靜,陪著笑,靜靜地站在一旁。


    傅嘏烤了一會兒火,這才緩緩抬起頭。


    “你迴去告訴拓跋沙漠汗,自古以來,由此地而至北海,皆是我華夏子孫的土地。匈奴人也是華夏後裔,當年不順天命,擅自在塞北稱王,尚且被大漢追殺千裏。你們鮮卑人當年不過是匈奴人麾下的一個小部落,有什麽資格稱王?”


    使者欲言又止,臉上的笑容也變得非常尷尬。


    “再者,拓跋力微不過是極北之地來的小部落,入贅沒鹿迴部,才有今天之勢力。他或許連鮮卑人都不算,竟敢稱鮮卑人之王,實在可笑。德不配位,必有天罰。我大魏……”


    傅嘏抬手指天。“承天命,受漢禪,替天行道。拓跋力微父子若能改過向善,我大魏天子自然以仁為本,給他一片容身之地。若是他們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大魏天子發怒,屆時一紙詔書,十萬雄師北伐,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使者按捺不住,強笑道:“當初大漢屢次出師,兵力不止十萬,卻未能取勝。大魏新承天命,十萬大軍就能掃平草原,將軍未免太輕敵了吧?”


    “我知你不信。”傅嘏擺擺手。“你不妨先去戰場看看,走的時候,我再送你一件禮物。如果拓跋沙漠汗沒有愚蠢到必死的地步,或許他能看得懂。”


    說完,傅嘏就不再給使者說話的機會,示意人領他出去。


    使者無奈,隻得告退。


    曹羲從後帳走了出來,與傅嘏對坐。“蘭石,你準備送他什麽禮物?”


    “一架弩車。”


    曹羲一愣,頓時變了臉色。“如此利器,豈能與人?”


    傅嘏無聲地笑了。“君侯覺得他們能打造出來嗎?”


    曹羲沉吟片刻。“照貓畫虎,總是可以的吧?”


    “就算如君侯所言,他們能有足夠的箭矢供應嗎?”


    曹羲不說話了。


    他明白了傅嘏的意思。


    弩車是威力巨大的利器,但弩車威力巨大的背後,需要數量驚人的箭矢來維持。沒有箭矢,弩車就是一個擺設。


    他們的身後,是太原甚至周邊諸郡的無數工坊通力合作的結果。沒有他們提供的近兩百萬支箭,這些弩車根本發揮不出什麽作用。


    鮮卑人或許可以仿造弩車,但他們永遠也生產不出那麽多的箭矢。


    這才是雙方真正的差距所在。


    從拓跋沙漠汗主動退迴參合陂,又派使者前來打探情況,可知其人絕非愚蠢之笨,應該能想通弩車代表的意義。隻要他想通了這一點,和大魏對抗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鮮卑人是蠻夷,畏威而不懷德。和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隻有亮出最鋒利的爪牙,才有可能震懾其心。


    這就是真正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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