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寬接受了,跪地謝恩。


    地盤沒丟,隻是由兒子繼承,自己還白得洛陽一座宅第,他沒有推辭的理由。


    雖說自己才五十多歲,還沒到養老的時候,但天子英武,勝於武皇帝曹操當年,匈奴人如果不安分守己,後果不堪設想。


    見好就收,才是生存之道。


    再者,匈奴人還沒有穩定的父子相傳製度。他想將權力移交給兒子,還要考慮其他人的態度,少不得做些讓步,給些好處。現在有天子做主,他反而落得輕鬆。


    看著這一萬多禁軍精銳,誰敢說半個不字?


    劉寬愉快的做出了選擇,君臣各得所願,皆大歡喜。


    曹芳鬆了口氣。


    雖然根據形勢判斷,劉寬拒絕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做好了各種預案,以免出現意外。


    將劉寬調到洛陽養老,接下來才能對他的部眾進行教化。


    老人的三觀已經固定,是很難改變的,年輕人更願意接受新事物,對融入漢文化的抵觸心理更小。


    把老人調走,留下年輕人,更方便今後的動作。


    曹芳隨即讓劉寬去見劉憲,父女團聚,交流一些信息。有些自己不方便直接說的話,由劉憲轉達,相對容易些。


    劉寬再拜,轉身告辭。


    稍作休息後,曹芳重新起程,趕往蒲子。


    進了山,路明顯難走多了,不僅窄,還高低不平。人和馬還勉強能行,曹芳乘坐的大車幾乎無法行動。


    劉寬、王荀已經修整過道路,但還是非常勉強。


    曹芳索性將車留在路邊,派人看守,自己步行前往蒲子。


    如果不是為了方便途中辦理公務,他本不想坐車,騎馬更舒服。現在這路如此狹窄,騎馬也難,不如與將士們一起步行,讓他們見識一下天子的矯健。


    曹芳不騎馬,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騎,除了有孕在身的張雲英乘步輦之外,所有人都步行。


    如此一來,體力的差距就藏不住了。


    七八裏路走下來,不僅何晏等老臣累得氣喘籲籲,汗如漿出,就連鍾會這樣的年輕人都有些扛不住。氣息粗了,腳步也重了,幾乎是一步步地往前挪。


    這樣的人,基本集中在天子近臣中。


    禁軍經常操練,行軍更是家常便飯,即使是文職,走這點路也很輕鬆。


    哪怕是後宮的嬪妃昭儀,除了個別人之外,走路也不覺得吃力,反倒被路兩側的風景吸引住了,好奇的東張西望,詢問劉憲地名和特產。


    曹芳將鍾會叫到身邊。“士季,你這體力可不行啊。這才走了幾步路,就累成這樣?要不你還是迴去看著車吧,別去蒲子了。”


    鍾會嘴裏發苦。


    雖然他非常想迴去看著天子的車駕,但他不能不跟著天子去蒲子,否則就有被天子棄用的可能。


    天子走得,你走不得?


    他喘著氣,連連搖頭。“多謝陛下關心,臣不礙事,堅持得住。再走幾裏,臣就能適應了。”


    “可不要硬撐。”


    “陛下放心,臣可以的。”


    “那就好。”曹芳說完,叫來幾個虎衛,讓他們再準備幾具步輦,抬著王昶、羊耽等老臣趕路,以示尊老之意。


    鍾會看得眼饞之極,卻不敢開口。


    就算天子讓他坐步輦,他也不敢坐的。


    這不等於承認自己體力不行嗎?


    路再遠,也隻能自己走。


    ——


    還沒到蒲子,路邊就陸續出現了百姓的身影。


    他們站在路兩側,有的甚至站在離路很遠的黃土坡上,遠遠地觀望。看到天子大纛經過時,他們歡欣鼓舞,有人跪地叩拜,有人大聲歡唿,更有人唱起了歌謠。


    聽著那神似信天遊的歌聲,曹芳很感慨,對一旁苦苦支撐的鍾會說,這才是真正的民心,這才是朝廷應該關注的人啊。


    鍾會累慘了,卻不是不咬緊牙關,附和曹芳。


    越靠近蒲子,路邊的人越多。到達蒲子縣城的時候,城外已經聚集了四五千人,感覺整個蒲子縣的人都趕來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熱鬧非凡。


    曹芳叫來王荀,你是不是發了公告,強迫百姓來迎接,以示盛大?


    王荀拍著胸脯說,決無此事,這都是百姓自發的。陛下寬仁,行以煤代賦,又寬限了今年的期限,百姓感激,出城迎接陛下,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曹芳沒有再問什麽,開始接見百姓代表。


    鍾會等人也借機喘口氣,歇歇腳。


    王荀很知趣,立刻讓人送上準備好的金梨等特產,讓他們充充饑,解解渴。


    曹羲則在劉寬的引導下安營紮寨。


    蒲子縣太小,城裏沒有能讓北軍駐紮的空間,隻能在城外紮營。這樣的選擇不多,最好的地點就是劉寬的牧場。


    劉寬部內遷三十餘年,還保留著放牧的生活習慣,基本都在城外居住。城西的河穀地,就是他們平時放牧和生活的地方。


    為了迎接天子的到來,劉寬已經處理掉了大部分的牲畜,騰出了空地,足夠北軍立營。


    王荀在城裏準備了住處,但曹芳決定,當晚就住在城外,方便接見百姓代表,與他們長談,了解情況。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大陵、茲氏時,他都是這麽做的。


    住在城裏,他能接觸到的都是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接觸不到普通百姓——他們會被當地的官員不動聲色的攔在城外。


    住在城外,他才有更大的空間,自由的選擇接觸對象,才能了解的真實的信息。


    他知道這有做秀的成份,不可能有實質性的改變。但哪怕是做秀,他也願意去做。


    積沙成塔,集腋成裘,多少總能起一點作用。


    王荀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沒有堅持。


    當晚,在城外的河穀地上舉行接駕的宴會。


    曹芳與有幸出席的漢胡百姓代表團團而坐,一邊欣賞著歌舞,吃著羊肉,喝著酒,一邊暢談。


    百姓代表有城裏的大戶,但更多的還是普通人。


    蒲子縣隻有三千多戶,能稱得上大戶的有限,也就十來人而已。況且他們的經濟實力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一些,遠不及太原王氏、陽曲郭氏。在天子麵前,他們與其他代表沒什麽區別。


    相反,為了能讓以煤代賦的政策落地,他們與普通人一樣,需要讓天子盡可能的了解蒲子的現狀,體諒他們的難處。


    必要的時候,還要做出一些讓步。


    雖然出山的機會少,但他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天子打壓高門的事跡,不想成為被天子針對的對象。


    為了更大的利益,他們可以承受眼前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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