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的兒子已經長大了?”曹芳看著剛收到的文書上那個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


    張緝已經潛入益州,送迴的第一份情報卻不是關於薑維或者費禕的,而是關於諸葛瞻的。


    鍾會理所當然的說道:“陛下,再過兩個月,諸葛亮去世就滿十五年了。”


    “是哦。”曹芳也迴過神來,悵然若失。


    他一直覺得諸葛亮和司馬懿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司馬懿剛死不久,諸葛亮也就沒死多久。實際上,司馬懿雖然比諸葛亮年長兩歲,卻晚死了十七年,差了將近一代人。


    司馬懿的兒子已經能招募死士三千的時候,諸葛亮的兒子剛剛成年。


    隻不過曹芳對諸葛瞻的印象隻是鄧艾奇襲陰平道,諸葛瞻在綿竹城下迎戰,一戰而亡,所以他一直覺得諸葛瞻是三國末期的人。


    曹芳抖了抖手裏的文書,想起來一件事。


    “士季,中護軍的事務繁重麽?”


    鍾會一時遲疑,不知道是該說重,還是該說不重。


    中護軍名義上掌禁軍,主武官選舉,實際上禁軍的統領主要由中領軍負責,中護軍並不直接指揮軍隊。武官選舉倒是個肥缺,可是現在天子重視禁軍,直接插手禁軍將領的調整,他這個中護軍也隻能按照詔書行事,並沒有太多的決定權。


    他今天來,就是想小小的抱怨一下,讓天子知道自己的委屈。


    可是他又擔心說事務不重會引起天子誤會,安排別的事給他。


    要是新的權力有好處,那當然好,如果事繁而功少,那就沒勁了。


    “陛下若有吩咐,臣就算再累也不會推辭,自然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那不行。”曹芳搖搖頭,語氣堅決。“朕還是希望能均勞苦,既不浪費民脂民膏,也不使臣子公而廢私,因為國事影響了健康。諸葛亮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你不要學他。”


    鍾會有點尷尬。


    天子的真誠,讓他很慚愧。


    “你去忙吧,朕再找其他人。”曹芳抬起手,輕輕的揮了揮,示意鍾會可以告退了。


    鍾會起身,出了門,特意放慢了腳步。


    果然,沒等一會兒,就聽到曹芳喊道:“大目,大目,去請太尉來,順便叫上王明山。”


    尹大目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大殿。


    鍾會停住腳步,站在一旁,看著尹大目下了殿,隨即轉身迴去。


    “陛下,臣一時疏忽,剛剛忘了一件事。”


    曹芳不解地看著去而複返的鍾會,一頭霧水。


    鍾會記憶力極佳,號稱過目不忘,居然也有忘事的時候?


    轉頭一想,他又明白了。鍾會根本就沒走,就在殿外等著,他是想知道自己剛才找他有什麽事,過來探口風的。


    說到底,他雖然聰明,城府卻還不夠。


    他隨即就想到了諸葛瞻。


    諸葛瞻和鍾會是同齡人,比鍾會還小兩歲。他們都是幼年喪父,缺少長輩的傳幫帶,偏偏又極聰明,經常被人捧著,屬於眼高手低的典型。


    這種人在自己手下是麻煩,用得好是人才,用不好是禍害。可若是在敵人陣營中,就是最好的助攻,很可能成為看似最強大,實則不堪一擊的軟肋。


    要不要把諸葛瞻也培養成蜀漢的軟肋?


    反正他本來的人生軌跡也是如此,自己隻不過助他一臂之力罷了。


    曹芳收迴思緒,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忘事的時候,是最近太辛苦了,還是心有旁騖?”


    鍾會靦腆一笑。“辛苦倒是不辛苦,心有旁騖更是不敢,隻是陛下方才說起諸葛瞻,臣一時走神,忘了正事。”


    “說說看,什麽事?”曹芳笑容可掬地看著鍾會一本正經的鬼扯。


    “前幾日聽人論及平定天下當以力以德,臣有所感,冒昧進言,提醒陛下。”


    “誰在討論此事?”曹芳眉頭微皺。


    他還沒做好平定天下的準備,甚至連基本的戰略還沒確定,怎麽就有人開始討論這個問題了?


    是我最近太高調、太張揚了嗎?


    “營中將士,聽說討論的人不少,難以一一具名。”見曹芳臉色不悅,鍾會知道自己可能猜對了,接著說道:“臣以為軍事當密,不密則敗。陛下方略未定,營中將士便妄自揣測,怕是會造成朝野誤會,民心浮動,甚為不利。”


    曹芳沒說話,卻點了點頭。


    他是在練兵,但他並沒有立刻平定天下的想法。比起平定天下更重要的是推進改革,而且不能大張旗鼓的推進,隻能潤物無聲的推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擔心和阻力。


    八字還沒一撇,營裏就議論紛紛,曹羲這個中領軍不稱職啊。


    當初還是應該換個人。


    “士季以為當以德以力?”曹芳沒有接鍾會的話題,反客為主。


    “臣以為當以謀。”


    “以謀?”


    “然。論德,我大魏順應天命,代漢而立,豈是吳蜀可比?論力,我大魏據九州之地,吳蜀所共者不過四州而已。然天下未歸一統者,豈是德與力不足,乃是謀略欠缺耳。謀略不施,則有德不能來遠,有力不能服人,天下三分而偃武修文,終日論道而言不及義。”


    曹芳心中一動。


    鍾會言有所指,而且很對他的胃口。


    他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想將談玄論道的士風、學風引向實學,但效果卻非常有限,除了感恩戴德的宗室願意聽他的,其他世家子弟願意研究實學的寥寥無幾。


    他們還是喜歡漫無目的的吹牛,就連坐標係都拿去研究易經了,還有人大言不慚的說四象不夠,還要演變成八個區,以合八卦之象。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曹芳險些沒被氣哭。


    不過當時他還覺得那些人不上道也就算了,讓他們被曆史淘汰就是,現在看來,是他想簡單了。


    那些人雖然沒什麽用,但是身份、地位讓他們擁有了不小的影響力,以至於連禁軍中的將領都沾染了這種惡習,動不動就喜歡形而上學,討論一些以德還是以力的問題。


    兩軍交戰,比的是嘴炮嗎?


    他心裏上火,卻找不到合適的辦法。


    現在鍾會提出既不以力,以不以德,而是以謀,似乎是一個選擇。


    “你仔細說說。”曹芳招唿鍾會重新入座,打算仔細聽聽他的建議。


    鍾會正中下懷,欣然從命。


    他就是想留下來,聽聽天子與王淩談些什麽,以至於還要讓王淩的兒子王明山與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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