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秉藍怒道:“君主無情倒也常見,洛道長報國仇也能理解。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姨母怎麽能如此狠心,對您下此毒手。”


    沈青武抬手指了指床下,讓女兒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打開,裏麵是幾卷密信。


    “為父差沈衝去台州調查陳蓉過往,沈衝前幾日已經陸續飛鴿傳書。”


    密信上說,陳蓉前夫嗜賭成性,一次醉酒後突然暴斃。沈衝去找當年仵作,得知仵作早已經八年前意外落水淹死。但仵作妻子收拾遺物時,發現仵作早前留下一封書信。


    信上言明,陳蓉男人是被毒死的。但陳蓉給了一包銀錢,加上威脅他說自己姐夫是京城侯爺。仵作無奈之下做了假口供。


    陳蓉一直害怕沈衝去台州查出點什麽,更害怕沈衝迴來,所以先下手為強。殊不知,沈衝未免遲則生變,早在第一時間就飛鴿傳書迴來,經事情告知西北侯了。


    沈暖暖也看完那些密信,氣到磨牙。


    “陳蓉原來是累犯。為擺脫嗜賭前夫,下毒殺人。為做侯府主母,殺了同父異母親姐姐。如今我大難不死迴來,揭露她真麵目,她察覺到父親派人查她,又先下手為強,再毒殺一個丈夫。蛇蠍心腸,真該千刀萬剮了!”


    “這個毒婦,我這就抓了她送去大理寺!”


    沈秉藍努而起身,卻被父親一把拽住:“不要衝動,現在還不是動她的時候。”


    “為何不能動她?”


    沈暖暖替父親迴答:“陳蓉隻是一個深宅女人,若想完成這一切必有人幫助。洛道長,或許還有更背後的鬼,若想順藤摸瓜將所有鬼抓出來,這個藤就要先留著。”


    沈青武抓起女兒手,一臉喜歡:“暖暖真是聰明,一下子就想到父親心裏。所以,再給為父一顆假死藥吧。”


    沈秉藍也明白了,父親這是想假死變‘真死’,徹底消失於人前。想到父親後半生都要生活在暗處,心疼地跪在床前,久久不起。


    沈家軍將清風堂圍得密不透風。沈衝站在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誰也不準靠近一步。


    陳蓉摟著兒子哭得撕心裂肺,幾近暈厥。


    “阿元,我苦命的兒子。侯爺如今撒手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麽辦啊。”


    “秉藍,暖暖,你們這對侯爺大不敬啊。侯爺一輩子戰場上為國殺敵,想不到死了還不能安生。”


    沈家宗親族老也紛紛議論沈秉藍沒有主家隻能,任由一個瘋癲的妹妹胡鬧。


    聽到消息的沈佳宜到了,也加入到母親和弟弟戰隊,裝腔作勢地哭起來。


    鬧鬧哄哄的人群外,鄴景州和陳樹站在廊簷下已經很久。


    陳樹小聲道:“主子,沈家軍封門已經兩刻鍾了。這麽長時間沒有個消息傳出來,縣主怕是……無力迴天了。”


    “閉嘴,靜觀其變。”


    鄴景州一向淡然涼薄,可此時,臉上也藏不住焦急神色。


    終於,門開了。


    鬧哄哄的院子忽然安靜下來。


    陳蓉緊攥著女兒的手,身體止不住地輕顫。畢竟,沈暖暖自打迴來,主打就是一個身懷絕技。咽氣的老南王都能起死迴生,誰知道會不會也能讓沈青武又活過來。


    沈秉藍一身重孝走出門,雙眼紅腫,一臉憔悴。擺手讓沈衝撤走了沈家軍,然後當眾宣布。


    “吾父氣絕多時,縣主無能為力。懇請沈家族老幫忙後事,三日後出殯發喪。”


    沈秉藍這話一出,陳蓉提著的心落了底,力氣被抽空的直接坐到地上。


    沈家族老憋了一肚子氣,這時候盡數攻向沈秉藍。


    “秉藍,你可是西北侯的爵位繼承人。怎能沒一點主見,由著暖暖胡鬧?”


    “侯爺死了也不得安生,到了那邊,怎麽麵對雷祖列宗。”


    “你也三十多歲了,居然一點規矩不懂。大喪七天出殯,黃口小兒都知道的事,你怎能三天就發喪。”


    七天是規矩,但妹妹的假死藥隻能維持三天。三天不施針下藥,人就是真死了。


    沈秉藍冷聲道:“如今大月氏使臣來京議和,正是朝廷上下全力應對之事。我父若是停夠七天發喪,朝堂上文武百官不斷來吊唁,這議和是議還是不議了?


    個人事小,國家事大。吾父活著時候為北鄴守疆土,薨逝之後也不會給北鄴找麻煩。相信吾父在天之靈會理解我這個決定。沈家列祖列宗也不會因此而責難晚輩。三天後發喪,就這麽定了!”


    沈秉藍搬出朝廷,誰還敢再說什麽?尤其陳蓉還是一百個支持同意。早入土早好,省得夜長夢多。


    所有人又忙活起來,哭得哭,叫得叫。搭靈棚的,趕製孝衣地,招待來吊唁客人的。


    鄴景州看著那門口,遲遲不見沈暖暖出來。袖籠裏的手也攥得一緊再緊。


    麵色森寒,轉身大步離開。


    晉王府,書房。


    陳河陳樹跪在地上,頭不敢抬,大氣不敢出。


    鄴景州沉聲又問一遍:“西北侯行伍出身,身體硬朗,怎會無緣無故得了急症,暴斃而亡。說,這是不是你們做的!”


    兄弟倆偷摸對視一眼,還沒等交流眼神,一個茶盞就摔碎兩人麵前。


    “事已至此,你們還不跟本王說實話!不是口口聲聲我的大鄯君主麽?你們就是這般架空主子,胡作非為的!”


    茶盞碎屑崩到兩人身上,他們不敢躲開半分。陳河還低頭不語,但陳樹卻直起腰身。


    “迴主子,西北侯之死和我們無關。大祭司圖謀的是宏圖大業,斷不會在此時打草驚蛇。屬下猜測,此事是西北侯夫人陳蓉,夥同洛道長一起做下的。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洛道長又的確是大鄯西樓部的人。所以,他即使不在複國大業組織裏,也很有可能是為了報仇。”


    鄴景州聽聞不是大鄯複國組織做的後,暗暗鬆一口氣。可聽聞洛道長是大鄯人,這口氣又提起來。


    憑著沈暖暖的本事,怎麽會看不出人是病死還是毒死。憑著沈暖暖的聰明,又怎會想不到這是大鄯人所為?


    而自己身上一半的血來自大鄯……


    不知道過了多久,鄴景州才又道:“西北侯家應該準備好了,收拾一下,去吊唁。”


    誰知道,陳河這時候卻出聲阻攔:“主子,申時就快到了,月重樓等下來拜訪。”


    “月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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