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果然奏效，趙冰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睛，突然出現一絲光亮，看著葉曉靜，突然笑了笑。
但她又瞅了瞅葉曉靜的肚子，也捂著嘴巴神神秘秘說道：
“男孩不好，男孩跟媽不親，生女孩！”
葉曉靜含笑看了看方鐸，他尷尬地撓撓頭站了起來，“李阿姨需要幫忙嗎？我也會做飯。”
“不用，不用。”
說著，李阿姨把幾個菜端上桌，幾個人一起吃了起來。
一頓簡簡單單的便飯，卻吃出了煙火氣。
這煙火氣，方鐸已經許久沒感受到了。
他來到電視櫃旁邊，從紙箱裏拿出四瓶“健力寶”，放在桌上，趙冰看到眼前的易拉罐，低著頭盯著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什麽，臉上浮現驚喜之色，一下推到方鐸麵前，一臉幸福地說：
“兒子，你喝。”
然後她左右看了看，又把葉曉靜和李阿姨的飲料都推到方鐸麵前，說：
“我兒子喜歡喝這個，都給我兒子喝。”
方鐸手裏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但他沒有去撿。因為，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雙手無處安放，隻能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幾個人看到自己的窘相。
可下一秒，他的雙手就被一隻小手握住，溫暖而熟悉。
葉曉靜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裝作生氣的樣子怒道：
“還不趕緊把筷子撿起來？”
然後她笑著看了看趙冰，問，“對不對？媽，筷子掉了要挨揍的。”
本來是想調節氣氛的一句話，沒想到趙冰眼裏突然露出驚恐的眼神，二話沒說，把屁股底下的板凳一抽，鑽到桌子下麵，立刻就把筷子撿了起來。
然後，她快速跑到廚房，換了一雙筷子迴來。
坐下以後，她害怕地看了一眼李阿姨，低著頭輕聲細語地說：
“兒子……也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快，快吃飯吧。”
方鐸知道，她是把李阿姨當成方子良了。
小時候，不管是在飯桌上，還是在其他場合，他隻要犯一個小小的錯誤，方子良立刻就會大發雷霆，光因為掉筷子的事情，就挨過他的巴掌。
看來，媽媽即使精神出現了問題，這些事還是沒忘。
方鐸接過筷子，給媽媽夾了菜放進碗裏，悶聲低頭吃飯，也不說話。
而趙冰也是不說話，隻默默地扒著碗裏的米飯。隻不過，時不時地去偷看李阿姨的臉色。
有好幾次，葉曉靜想找個輕鬆點的話題聊一聊，都被趙冰用眼色製止了。
吃完飯以後，李阿姨就迴去了。
方鐸把葉曉靜送到門口，被她一把緊緊抱住，不願撒開。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抱住我？”
“剛才太壓抑了，我想哭。”
方鐸感到自己的脖子後麵熱熱的，應該是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沒事的，都過去啦。”方鐸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你可能沒看懂，我媽是把李阿姨當成……”
“我能看懂！就是因為能看懂，才更想哭，你小時候太……可憐了。”
方鐸脖子上又落下幾滴熱淚，葉曉靜把他抱得更緊了。
“這算什麽，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方鐸摸了摸她的頭發，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要不要我講給你聽聽？”
“不要。”
葉曉靜放開他，用手指擋住他的嘴巴，一個勁地搖頭，說：
“很多人說，把那些痛苦的事情說給第二個人聽，痛苦就能減半，根本不是這樣的！我覺得，真正的痛苦，無論你告訴多少人，也不會減少的。
它們就像很疼很疼的傷口一樣，每告訴一個人，就相當於在傷口上灑了一次鹽，不會好起來的，隻能自己慢慢地愈合。”
“可能是吧。”方鐸吐了口氣，靠在樓道裏的牆壁上，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其實我這幾天，除了案件的事，都在想一個人。”
“你爸？”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讓我那麽稱唿，雖然我媽的事她自己也有錯，但罪魁禍首還是他。你知道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重新接受我媽，但我試了很多次，始終說服不了自己接受方子良。”
方鐸說完，擰開樓層的窗戶，把頭伸到外麵透了透氣。
一陣冷風灌進來，葉曉靜把脖子往羽絨襖裏縮了縮，但她並沒去關窗戶，而是伸手捏了捏方鐸的臉，說：
“我們先把剛才那個問題放一放，你知道最近的你，跟以前明顯的不一樣嗎？”
“有嗎？”方鐸皺著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有。”葉曉靜看著他，接著說道：
“自從你把媽媽接迴來以後，你變得愛笑了，而且慢慢自信起來，跟別人說話的時候，也會開一兩個玩笑，跟別人一起融入到開心的氣氛裏。
還記得你為了讓劉帥幫你，吹捧施嵐的樣子嗎？還記得你跟梁貝貝說話時的溫和表情嗎？還有你那句氣色特別好的恭維話嗎？
方鐸，其實這些不是吹捧和恭維，這是善意的誇讚，是朋友之間相處的潤滑劑。
但我今天不是想教你怎麽跟人相處，而是想提醒你，這些變化，都是你從前沒有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方鐸看著她問。
“你那麽聰明，其實知道我想說什麽。”葉曉靜微微笑了笑，“沒有發現嗎，你的這些變化，都有一個誘因，就是你跟媽媽團聚了，更重要的是，你在心裏跟媽媽和解了。”
方鐸眉頭舒展，雙手扶著窗沿，看外麵的霓虹閃爍的夜晚，沒說話。
葉曉靜跟他一起看了會兒夜景，把頭靠在他肩膀說道：
“方鐸，你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孤單冷漠，但你比任何人都渴望家的溫暖。”
“可我現在……真的接受不了他。”
“我沒讓你接受他，隻是想跟你說，想做什麽就去做。”
又是一陣寒風灌進來，方鐸微微點頭，關上了窗戶。
這一夜，方鐸想了很多事情，但很奇怪，自己居然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的陽光很好，許是昨天晚上的窗簾沒有拉嚴，方鐸在loft二層，被一層地板上反射上來的陽光照醒了。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很久沒睡得這麽好了，伸了伸懶腰，才聞到樓下的油煙味兒。
但她又瞅了瞅葉曉靜的肚子，也捂著嘴巴神神秘秘說道：
“男孩不好，男孩跟媽不親，生女孩！”
葉曉靜含笑看了看方鐸，他尷尬地撓撓頭站了起來，“李阿姨需要幫忙嗎？我也會做飯。”
“不用，不用。”
說著，李阿姨把幾個菜端上桌，幾個人一起吃了起來。
一頓簡簡單單的便飯，卻吃出了煙火氣。
這煙火氣，方鐸已經許久沒感受到了。
他來到電視櫃旁邊，從紙箱裏拿出四瓶“健力寶”，放在桌上，趙冰看到眼前的易拉罐，低著頭盯著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什麽，臉上浮現驚喜之色，一下推到方鐸麵前，一臉幸福地說：
“兒子，你喝。”
然後她左右看了看，又把葉曉靜和李阿姨的飲料都推到方鐸麵前，說：
“我兒子喜歡喝這個，都給我兒子喝。”
方鐸手裏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但他沒有去撿。因為，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雙手無處安放，隻能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幾個人看到自己的窘相。
可下一秒，他的雙手就被一隻小手握住，溫暖而熟悉。
葉曉靜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裝作生氣的樣子怒道：
“還不趕緊把筷子撿起來？”
然後她笑著看了看趙冰，問，“對不對？媽，筷子掉了要挨揍的。”
本來是想調節氣氛的一句話，沒想到趙冰眼裏突然露出驚恐的眼神，二話沒說，把屁股底下的板凳一抽，鑽到桌子下麵，立刻就把筷子撿了起來。
然後，她快速跑到廚房，換了一雙筷子迴來。
坐下以後，她害怕地看了一眼李阿姨，低著頭輕聲細語地說：
“兒子……也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快，快吃飯吧。”
方鐸知道，她是把李阿姨當成方子良了。
小時候，不管是在飯桌上，還是在其他場合，他隻要犯一個小小的錯誤，方子良立刻就會大發雷霆，光因為掉筷子的事情，就挨過他的巴掌。
看來，媽媽即使精神出現了問題，這些事還是沒忘。
方鐸接過筷子，給媽媽夾了菜放進碗裏，悶聲低頭吃飯，也不說話。
而趙冰也是不說話，隻默默地扒著碗裏的米飯。隻不過，時不時地去偷看李阿姨的臉色。
有好幾次，葉曉靜想找個輕鬆點的話題聊一聊，都被趙冰用眼色製止了。
吃完飯以後，李阿姨就迴去了。
方鐸把葉曉靜送到門口，被她一把緊緊抱住，不願撒開。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抱住我？”
“剛才太壓抑了，我想哭。”
方鐸感到自己的脖子後麵熱熱的，應該是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沒事的，都過去啦。”方鐸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你可能沒看懂，我媽是把李阿姨當成……”
“我能看懂！就是因為能看懂，才更想哭，你小時候太……可憐了。”
方鐸脖子上又落下幾滴熱淚，葉曉靜把他抱得更緊了。
“這算什麽，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方鐸摸了摸她的頭發，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要不要我講給你聽聽？”
“不要。”
葉曉靜放開他，用手指擋住他的嘴巴，一個勁地搖頭，說：
“很多人說，把那些痛苦的事情說給第二個人聽，痛苦就能減半，根本不是這樣的！我覺得，真正的痛苦，無論你告訴多少人，也不會減少的。
它們就像很疼很疼的傷口一樣，每告訴一個人，就相當於在傷口上灑了一次鹽，不會好起來的，隻能自己慢慢地愈合。”
“可能是吧。”方鐸吐了口氣，靠在樓道裏的牆壁上，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其實我這幾天，除了案件的事，都在想一個人。”
“你爸？”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讓我那麽稱唿，雖然我媽的事她自己也有錯，但罪魁禍首還是他。你知道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重新接受我媽，但我試了很多次，始終說服不了自己接受方子良。”
方鐸說完，擰開樓層的窗戶，把頭伸到外麵透了透氣。
一陣冷風灌進來，葉曉靜把脖子往羽絨襖裏縮了縮，但她並沒去關窗戶，而是伸手捏了捏方鐸的臉，說：
“我們先把剛才那個問題放一放，你知道最近的你，跟以前明顯的不一樣嗎？”
“有嗎？”方鐸皺著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有。”葉曉靜看著他，接著說道：
“自從你把媽媽接迴來以後，你變得愛笑了，而且慢慢自信起來，跟別人說話的時候，也會開一兩個玩笑，跟別人一起融入到開心的氣氛裏。
還記得你為了讓劉帥幫你，吹捧施嵐的樣子嗎？還記得你跟梁貝貝說話時的溫和表情嗎？還有你那句氣色特別好的恭維話嗎？
方鐸，其實這些不是吹捧和恭維，這是善意的誇讚，是朋友之間相處的潤滑劑。
但我今天不是想教你怎麽跟人相處，而是想提醒你，這些變化，都是你從前沒有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方鐸看著她問。
“你那麽聰明，其實知道我想說什麽。”葉曉靜微微笑了笑，“沒有發現嗎，你的這些變化，都有一個誘因，就是你跟媽媽團聚了，更重要的是，你在心裏跟媽媽和解了。”
方鐸眉頭舒展，雙手扶著窗沿，看外麵的霓虹閃爍的夜晚，沒說話。
葉曉靜跟他一起看了會兒夜景，把頭靠在他肩膀說道：
“方鐸，你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孤單冷漠，但你比任何人都渴望家的溫暖。”
“可我現在……真的接受不了他。”
“我沒讓你接受他，隻是想跟你說，想做什麽就去做。”
又是一陣寒風灌進來，方鐸微微點頭，關上了窗戶。
這一夜，方鐸想了很多事情，但很奇怪，自己居然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的陽光很好，許是昨天晚上的窗簾沒有拉嚴，方鐸在loft二層，被一層地板上反射上來的陽光照醒了。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很久沒睡得這麽好了，伸了伸懶腰，才聞到樓下的油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