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下你殺害孫浩的具體過程吧。”


    方鐸對張小雷說完,又對劉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始記錄。


    辦案就是這樣,有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被嫌疑人的情緒帶進去,但最終還是要迴到案件上來,問清楚整個作案過程,固定證據,為將來法庭上的訴訟做準備。


    否則,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刑警。


    張小雷既然已經放下思想負擔,也就沒有心理掛礙了,對殺害孫浩的過程供述得很詳細。


    那天,孫浩帶了幾個社會上的人,在張小雷放學的路上堵他,帶到一個小巷子裏把他暴揍了一頓。


    張小雷懷恨在心,但並沒有因此動殺心。


    不僅如此,他還在每天跟蹤王萌萌。每天上學,他早早地來到19棟,遠遠地看著王萌萌出來,然後一直跟在後麵。


    放學的時候,他也遠遠地跟著王萌萌,一直跟到19棟附近,看她放好自行車,上了樓,臥室裏的燈亮起來,自己才迴家。


    而孫浩似乎也發現了張小雷在跟蹤王萌萌,所以一直都沒下手。


    直到有一天,孫浩趁大課間做操的時候,偷偷跑到張小雷的班級,往他書包裏塞了一百五十塊錢,然後在快放學的時候跑到他的班主任那裏告發,說張小雷偷了他訂牛奶的錢,張小雷被老師留了下來。


    這麽明顯的證據,人贓俱獲,老師一口咬定是張小雷偷了孫浩的錢,狠狠批評了一頓之後,打電話通知他家裏人把他帶走。


    當時的張小雷,心思並不在辯解自己偷沒偷錢這件事上,他已經隱隱感覺到要出事,所以剛出辦公室,就飛一般地跑開了。


    他在王萌萌每天迴家的那條路上飛奔著,希望能見到她,哪怕見到的場麵是孫浩已經對她下手,他也能及時製止。


    可從學校到凱旋小區,除了兩條大路可以走,中間還有十幾條巷子都可以穿過去。


    那一天,他沒找到王萌萌。


    第二天,王萌萌沒來上學,他非常肯定已經出事了。


    後來知道這件事,他去找孫浩,謊稱要當他的“小弟”,以後跟著他混,什麽都聽他的,但前提是晚上出來見個麵,兩個人好好談一次。


    晚上,張小雷說自己不舒服,當著小姨的麵吃了退燒藥,然後把門反鎖,又從窗戶翻出去見孫浩。


    孫浩不疑有詐,就跟著去了。但他不傻,一開始還帶著警惕。


    張小雷確實服軟了,說他在學校混得好,社會上認識的人多,什麽事情都能搞定,想玩什麽女人都可以,把孫浩誇得心花怒放。張小雷發誓,從今天開始,鞍前馬後,跟在孫浩後麵混,求他罩著自己。


    孫浩大笑起來,想起剛剛玩過王萌萌,又被他的追求者這麽一頓誇,立刻就有點飄了,他拍著張小雷的肩膀稱兄道弟,說以後你什麽都聽我的,替我跑個腿就行,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看上哪個女同學就跟我說,哥幫你搞定。


    “哎?你看!那邊好像是王萌萌過來了。”張小雷指著鐵路橋對麵說。


    “哪兒呢?”孫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還自言自語道,“這小娘們最近還沒想通,應該不會來的,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搞定了,等過幾天風聲過去了,我就安排你嚐嚐她的滋味,不過話說迴來,她還是個雛兒,玩起來很費勁……”


    張小雷嘴角一抽,滿臉的青春痘隨著肌肉的抽搐動起來,忽然變得很恐怖,與此同時,一把尖刀已經握在手裏。


    “就那兒呢,浩哥你看!”


    順著張小雷指的方向,孫浩又轉過頭去。


    突然,他感到脖子一涼,喉嚨已經被鋒利的尖刀劃開,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一列黑皮火車從鐵路橋上疾馳而過。


    他最後的感覺,是溫熱的鮮血從動脈處噴薄而出……


    “居然死得這麽快,真便宜你了。”


    張小雷見他死透之後,還不解恨,又薅住他的頭發,拿刀把他的頭割下來,連同身體和刀一起扔進河裏。


    做完這件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又從窗戶爬迴臥室,美美地睡了一覺。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自己身穿金甲,騎著白色戰馬,剛從前線殺敵迴來,村民夾道歡迎,自己成了大英雄。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


    直到戰馬在一處宅院前停下來,王萌萌係著圍裙推開院門嬌羞說道,“相公你迴來了。”


    他點了點頭,往王萌萌身後一看,欣喜地發現那裏站著兩個大胖小子,皮膚白白的,長得也俊,於是一躍下馬,走進宅院,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這些年,這個夢我做過很多次。”張小雷抬頭望著審訊室的天花板,目光裏盡是眷戀,“有時候感覺就像真的一樣,還會再往後發展一些情節,我和萌萌瘋狂地做愛,但……”


    “但夢終歸是夢,漸漸的你發現,那個夢已經滿足不了你,所以你開始尋求更刺激的東西,比如入室盜竊女性內衣,猥褻。”


    方鐸接著說道。


    “沒錯。”張小雷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不簡單,能看透人心,我在想,如果你經曆過我經曆的那些,而且沒當警察,現在應該跟我差不多。”


    “也許吧。”


    方鐸聳了聳肩,對於這個問題,他不打算跟張小雷爭論。


    人生沒有如果,這幾年他越來越覺得,一個人從出生那天開始,走什麽樣的路,會經曆什麽,遇見什麽人,養成什麽樣的性格,似乎早已注定。


    有人說,努力跟不努力肯定是不一樣的。


    但一個人什麽時候努力,努力之前他經曆了什麽,為什麽會努力,卻早已埋下了伏筆。


    “說說崔婧這個人吧,據我們了解,你去過她家,而且對她做了些什麽,但是很奇怪,她不光沒報警,甚至後來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也不願意透露任何關於你的信息。”


    方鐸淡淡笑著問。


    “給支煙抽。”張小雷輕鬆地搖了搖兩根手指說。


    “去給他拿煙。”方鐸對劉帥說道。


    “哦。”


    劉帥跑出去,很快拿迴來一盒中華煙,笑著對方鐸說:


    “從程隊辦公室順的。”


    方鐸抽出一根,遞給張小雷,拿打火機給他點上。


    張小雷深深吸了一口,看了看煙上的商標,說:


    “好煙,崔婧給我買過一條,現在還沒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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