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鵬那邊的親屬自然又是一頓鬧，不過這也由不得他們了。
一旦警方發現有謀殺可能，就可以決定屍檢，這是刑事案件，家屬也不得幹涉。
葉曉靜又跟著來到那個後背發涼的地方。
硬著頭皮跟著走進去，李珊珊的屍體早已擺在解剖台上。
在葉曉靜眼裏，這一次比上次還要可怕。
上次的屍體是從停屍間拉過來的，而這次是人家家裏正在辦喪事，直接從人家棺材裏弄出來的。
“阿彌陀佛，勿怪勿怪，我們也是想幫你查清真相，拜托了。”葉曉靜閉上眼睛默念。
“你在念叨什麽？超度她？”
方鐸指了指解剖台上的李珊珊問。
“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有點冷。”葉曉靜哆嗦一下說。
“對死者最好的超度，就是查清真相。”
方鐸歎了口氣，說:
“上次在白麗麗家裏，沒讓你看他丈夫的屍體，是因為他的心被掏了出來。這一次，我和馬老師要做的事，比那天還恐怖，你確定要看？”
她本能地搖頭，隨即又倔強地點頭。
“不是每個刑警都要懂法醫技術，你先出去吧，一會兒，可能有些倒胃口。”方鐸提醒道。
“我不！”她挺了挺胸膛，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
“那好，我們開始了，建議你閉上眼睛，聽就行了。”
方鐸的話如同特赦令一樣，葉曉靜趕緊閉上雙眼，聽他和馬展宏輕鬆地聊天。
先是一陣輕微的呲呲聲，好像是手術刀劃開皮膚的聲音，然後又是幾聲短暫的“呲！呲！”
好像劃了很多刀。
“縊死的索溝部位沒有充血發紅，也沒有出血點。”
這是方鐸的聲音。
馬展宏接著說道:
“你看這裏，舌骨，喉軟骨沒有骨折，附近也沒有出血，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死後懸掛。”
什麽意思？葉曉靜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可她實在沒有勇氣。
死後懸掛，意思是被人殺死以後才吊起來的嗎？偽造成上吊自殺的現場？
“沒錯，你看屍斑，暗紫紅色，可能是毒殺的。”方鐸說。
“這個簡單，把胃拿出來看看就行了。”
又是兩聲呲呲的聲音，馬展宏接著說話:
“你看，不隻是胃，其他大部分髒器都淤血水腫，我們再來看看關鍵的……”
一聲幹脆的呲聲之後，馬展宏說了一個字:
“胃！”
然後就沒人說話了。
葉曉靜不知道他倆在幹嘛，又不敢睜眼，隻能安靜地等待。
她想起了剛才呲呲的聲音，自己以前聽過。
小時候爸爸帶她去菜市場買豬肉，老板總會拿著一把油亮的尖刀比劃比劃，問:
“這麽切行嗎？這一塊？肥瘦相間，五花肉，香！”
就是那個聲音！
鋒利的尖刀劃過豬肉的聲音。
手起刀落。
她想起自己吃過的豬肉，直感到一陣反胃，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窘像，隻能忍了下來。
這時候，方鐸又開口說話了:
“胃粘膜有出血點，胃容物有刺激性臭味，很有可能是服用機磷農藥死亡的。”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喝的農藥自殺呢。”馬展宏似乎是要考考他。
“嗬嗬！”方鐸冷笑，“如果魏鵬說李珊珊是喝農藥自殺的，我們倒是不好查了，關鍵是他說的很清楚，下班，迴到家，看到妻子吊在葡萄架上，自殺了。”
“行啊，你小子不錯，查過的每一個線索都清晰地記得。”馬展宏讚許道。
“先縫合吧，那位已經嚇得不行了。”方鐸說。
那位？
我去，說的不就是我？
葉曉靜一股倔強湧上心頭，驅使著她下一秒就睜開眼睛，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麵前，扳迴一城。
“說話少含沙射影的，你們繼續，本姑娘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漢！”
倔強最終戰勝理智，葉曉靜睜開眼睛，從凳子上站起來，向解剖台走去，“不就是解剖個屍體麽，瞧把你能耐的，拿刀來，本姑娘讓你開開眼……”
她說到這裏，就低頭看去，一片殷紅進入她的視線，那些……
“嘔……”
她話還沒說完，就轉頭，衝到洗手台吐了起來。
這一吐就是十來分鍾。
身後的方鐸和馬展宏已經縫合好屍體，送迴了停屍櫃。
“喝口熱水。”
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她捂著胸口迴頭，見他手裏拿著一杯水，還冒著些許熱氣。
她奪過來喝了下去，可不知為什麽，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又吐了出來。
他輕拍她的後背，她許久才平靜下來，被他攙扶著走出停屍房。
迴到辦公室，才知道程濤把所有刑警都撒出去走訪調查了，看來是馬展宏已經把屍檢結果告訴了她他。
第二天，方鐸也和葉曉靜一起出去走訪，主要是從鄰居朋友這些側麵來了解，魏鵬和李珊珊平時的夫妻關係怎麽樣。
這道程序是命案偵查裏必不可少的，因為一般來說，妻子意外死亡，丈夫是第一懷疑對象。
因為夫妻是朝夕相處、關係最緊密的人，也是最容易發生矛盾的人。
婆婆，媳婦，小姑，三個女人一台戲，再加上小叔子小舅子，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發生矛盾口角是難免的。
有些家庭，就是因為這些矛盾，最後發展成無法挽迴的悲劇。
可是讓方鐸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鄰居、朋友、親戚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這對夫妻平時的感情特別好。
從來沒人見他倆紅過臉，吵過架，更別提動手打人，家庭暴力之類的事情了。
“魏鵬可疼他老婆了。”
“兩人逛街買菜都是手挽手的呢！”
“魏鵬那小子不當家，工資都交給他媳婦管，每天還樂嗬嗬的。”
“這男人活得真沒勁，每天下班就是迴家陪老婆，很少見到他跟朋友一起聚會喝酒。”
方鐸看著手裏的一遝筆錄，不禁皺眉。
葉曉靜疑惑問道:
“既然能確定李珊珊是被人下毒殺害的，而魏鵬卻撒謊說她是上吊自殺的，那他不就有很大嫌疑嗎？還不抓人？”
方鐸搖搖頭:
“我國刑法是疑罪從無，也就是說，沒有充分的證據，不能排除合理懷疑的推測，到了法院，都會被判定無罪。”
看她一臉蒙圈的樣子，方鐸繼續解釋道:
“我現在完全可以有一種假設，別人下毒殺死李珊珊以後，再把她吊在葡萄架上，偽裝成自殺的假象。
而魏鵬下班迴到家，看到妻子上吊那一幕，自然會認為她是自殺，這很合理，我們現在的證據沒法推翻這種假設。”
一旦警方發現有謀殺可能，就可以決定屍檢，這是刑事案件，家屬也不得幹涉。
葉曉靜又跟著來到那個後背發涼的地方。
硬著頭皮跟著走進去，李珊珊的屍體早已擺在解剖台上。
在葉曉靜眼裏，這一次比上次還要可怕。
上次的屍體是從停屍間拉過來的，而這次是人家家裏正在辦喪事，直接從人家棺材裏弄出來的。
“阿彌陀佛，勿怪勿怪，我們也是想幫你查清真相，拜托了。”葉曉靜閉上眼睛默念。
“你在念叨什麽？超度她？”
方鐸指了指解剖台上的李珊珊問。
“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有點冷。”葉曉靜哆嗦一下說。
“對死者最好的超度，就是查清真相。”
方鐸歎了口氣，說:
“上次在白麗麗家裏，沒讓你看他丈夫的屍體，是因為他的心被掏了出來。這一次，我和馬老師要做的事，比那天還恐怖，你確定要看？”
她本能地搖頭，隨即又倔強地點頭。
“不是每個刑警都要懂法醫技術，你先出去吧，一會兒，可能有些倒胃口。”方鐸提醒道。
“我不！”她挺了挺胸膛，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
“那好，我們開始了，建議你閉上眼睛，聽就行了。”
方鐸的話如同特赦令一樣，葉曉靜趕緊閉上雙眼，聽他和馬展宏輕鬆地聊天。
先是一陣輕微的呲呲聲，好像是手術刀劃開皮膚的聲音，然後又是幾聲短暫的“呲！呲！”
好像劃了很多刀。
“縊死的索溝部位沒有充血發紅，也沒有出血點。”
這是方鐸的聲音。
馬展宏接著說道:
“你看這裏，舌骨，喉軟骨沒有骨折，附近也沒有出血，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死後懸掛。”
什麽意思？葉曉靜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可她實在沒有勇氣。
死後懸掛，意思是被人殺死以後才吊起來的嗎？偽造成上吊自殺的現場？
“沒錯，你看屍斑，暗紫紅色，可能是毒殺的。”方鐸說。
“這個簡單，把胃拿出來看看就行了。”
又是兩聲呲呲的聲音，馬展宏接著說話:
“你看，不隻是胃，其他大部分髒器都淤血水腫，我們再來看看關鍵的……”
一聲幹脆的呲聲之後，馬展宏說了一個字:
“胃！”
然後就沒人說話了。
葉曉靜不知道他倆在幹嘛，又不敢睜眼，隻能安靜地等待。
她想起了剛才呲呲的聲音，自己以前聽過。
小時候爸爸帶她去菜市場買豬肉，老板總會拿著一把油亮的尖刀比劃比劃，問:
“這麽切行嗎？這一塊？肥瘦相間，五花肉，香！”
就是那個聲音！
鋒利的尖刀劃過豬肉的聲音。
手起刀落。
她想起自己吃過的豬肉，直感到一陣反胃，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窘像，隻能忍了下來。
這時候，方鐸又開口說話了:
“胃粘膜有出血點，胃容物有刺激性臭味，很有可能是服用機磷農藥死亡的。”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喝的農藥自殺呢。”馬展宏似乎是要考考他。
“嗬嗬！”方鐸冷笑，“如果魏鵬說李珊珊是喝農藥自殺的，我們倒是不好查了，關鍵是他說的很清楚，下班，迴到家，看到妻子吊在葡萄架上，自殺了。”
“行啊，你小子不錯，查過的每一個線索都清晰地記得。”馬展宏讚許道。
“先縫合吧，那位已經嚇得不行了。”方鐸說。
那位？
我去，說的不就是我？
葉曉靜一股倔強湧上心頭，驅使著她下一秒就睜開眼睛，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麵前，扳迴一城。
“說話少含沙射影的，你們繼續，本姑娘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漢！”
倔強最終戰勝理智，葉曉靜睜開眼睛，從凳子上站起來，向解剖台走去，“不就是解剖個屍體麽，瞧把你能耐的，拿刀來，本姑娘讓你開開眼……”
她說到這裏，就低頭看去，一片殷紅進入她的視線，那些……
“嘔……”
她話還沒說完，就轉頭，衝到洗手台吐了起來。
這一吐就是十來分鍾。
身後的方鐸和馬展宏已經縫合好屍體，送迴了停屍櫃。
“喝口熱水。”
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她捂著胸口迴頭，見他手裏拿著一杯水，還冒著些許熱氣。
她奪過來喝了下去，可不知為什麽，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又吐了出來。
他輕拍她的後背，她許久才平靜下來，被他攙扶著走出停屍房。
迴到辦公室，才知道程濤把所有刑警都撒出去走訪調查了，看來是馬展宏已經把屍檢結果告訴了她他。
第二天，方鐸也和葉曉靜一起出去走訪，主要是從鄰居朋友這些側麵來了解，魏鵬和李珊珊平時的夫妻關係怎麽樣。
這道程序是命案偵查裏必不可少的，因為一般來說，妻子意外死亡，丈夫是第一懷疑對象。
因為夫妻是朝夕相處、關係最緊密的人，也是最容易發生矛盾的人。
婆婆，媳婦，小姑，三個女人一台戲，再加上小叔子小舅子，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發生矛盾口角是難免的。
有些家庭，就是因為這些矛盾，最後發展成無法挽迴的悲劇。
可是讓方鐸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鄰居、朋友、親戚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這對夫妻平時的感情特別好。
從來沒人見他倆紅過臉，吵過架，更別提動手打人，家庭暴力之類的事情了。
“魏鵬可疼他老婆了。”
“兩人逛街買菜都是手挽手的呢！”
“魏鵬那小子不當家，工資都交給他媳婦管，每天還樂嗬嗬的。”
“這男人活得真沒勁，每天下班就是迴家陪老婆，很少見到他跟朋友一起聚會喝酒。”
方鐸看著手裏的一遝筆錄，不禁皺眉。
葉曉靜疑惑問道:
“既然能確定李珊珊是被人下毒殺害的，而魏鵬卻撒謊說她是上吊自殺的，那他不就有很大嫌疑嗎？還不抓人？”
方鐸搖搖頭:
“我國刑法是疑罪從無，也就是說，沒有充分的證據，不能排除合理懷疑的推測，到了法院，都會被判定無罪。”
看她一臉蒙圈的樣子，方鐸繼續解釋道:
“我現在完全可以有一種假設，別人下毒殺死李珊珊以後，再把她吊在葡萄架上，偽裝成自殺的假象。
而魏鵬下班迴到家，看到妻子上吊那一幕，自然會認為她是自殺，這很合理，我們現在的證據沒法推翻這種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