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沈璁走過拐角,吐露新芽的楊柳新綠染了枝頭。


    楊柳如煙,隨風輕輕擺動。


    路的盡頭是一個倩影讓人心動。


    丁佳瑩穿著一身白色,像珍珠一樣溫柔的白。


    人來人往,不時有電動車煞風景地鳴笛,可沈璁舍不得挪開眼睛。


    丁佳瑩終於看到了沈璁,但是他異常沉默。


    他走到她麵前,戴著帽子和口罩。


    她有一肚子的怨氣和悲傷無處發泄。


    “那天在江堤邊,我看見的上了公交車的人是你吧?”


    沈璁的聲音很冷淡:“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丁佳瑩絕不會認錯人,那天看到的就是沈璁。


    但眼前的沈璁讓人猶豫了,他像沈璁卻感覺不是沈璁。


    她一把扯下他的口罩,臉很熟悉眼神很陌生。


    沈璁並沒有什麽反應,木然地戴好自己的口罩:“確認過了,放心吧。最近感冒了,怕傳染別人。”


    擦身而過的瞬間,丁佳瑩還是不敢相信,真的是這個人。


    這個人在自己麵前竟然有如此冷漠的眼神,就像她隻是隨便什麽時候出現的路人甲。


    今天不是什麽好日子,但離婚的這邊還是要排隊取號。


    畢竟結婚要看好日子,離婚嘛,能離就是好日子。


    她走到去好的機器前,沈璁遞過來一疊資料:“不用了。我取過了。填資料吧。”


    他這麽迅速,還是離婚的男人都很著急離開?


    填寫文件的桌子很長,位置很多,但離婚的男女一般都坐在兩邊,涇渭分明。


    沈璁和丁佳瑩也隔很遠。


    沈璁填寫很快,仔細打量著丁佳瑩。


    她瘦了很多,安靜仍然倔強。


    他們靜靜等待的時間,前麵填寫資料的夫妻因為一點小事旁若無人地爭執起來。


    丁佳瑩覺得很吵,拿著東西起身到外麵躲一躲。


    沈璁也跟著出來。


    “你的東西我還是還給你。”丁佳瑩不想拿他的東西。


    沈璁聲音悶悶的:“已經辦完了手續,給你你就拿著。”


    “這算什麽?補償嗎?”


    一場騙局的補償?可丁佳瑩不需要,搞得像自己是一個可憐巴巴沒得到過愛得受害者一樣。


    沈璁搖搖頭:“不是補償。我隻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因為任何原因,金錢權勢或是別的什麽原因,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就算要報複,也有足夠的力量。”


    “我要報複的對象是你呢?”


    “也可以。”


    丁佳瑩嗤笑:“當誰稀罕一樣。”


    沈璁點點頭:“不稀罕也行,就這麽放著也可以。反正都是你的,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用。”


    “你瞧不起誰呢?”丁佳瑩有點冒火了。


    “當是我最後一次脅迫你吧。你要是逼我把東西拿迴去,我就不跟你領離婚證。”


    “你!”


    “你知道,我們國家法律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隻認離婚證,離婚證必須雙方本人到場才能辦理。”


    當初嫁給他,丁佳瑩非但不能給他帶來一點助力甚至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現在離婚,他硬塞給她全副身家,自己幾乎算是激流勇退。


    她搞不清楚他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請27號到2號窗口辦理業務。”


    窗口的辦事人員業務熟練,例行詢問了幾個問題檢查了文件材料,手下迅速將兩人的結婚證換成了離婚證。


    現如今離婚證也是紅色的本子。


    一人一本,一別兩寬,確實值得慶賀。


    出了婚姻登記處的門,丁佳瑩看著別人一個人往左一個人往右。


    他們決絕厭棄的臉,彼此老死不相往來最好,再見麵必是仇敵,不是刀劍相見都要三唾其麵。


    而當初,總有過一些美好的時光吧。


    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操心別人,月老的紅線也不牢靠。


    兩個人誤打誤撞陰差陽錯的過了這幾年,許多糾纏羈絆都在這裏清理幹淨了。


    他當初是不是手心有汗,緊張得抓不住筆,表格都填了三次。


    他臉紅的時候也很俊俏,丁佳瑩忍不住偷偷親他。


    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這一段記憶讓手裏的這張紅色的證書顯得諷刺。


    他們彼此宣誓會一輩子相愛,不背叛不欺騙不拋棄不放棄。


    他們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幼稚得跑去江邊大聲喊著:“我們結婚啦!”


    誰不說這是一對相愛的人?


    原來愛情也可以演得很完美,完美到讓現在的人心碎。


    丁佳瑩應該承認自己的失敗,看不清真假分辨不出好壞和未來。


    他往左走,先邁出了離開的腳步。


    丁佳瑩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越走越遠,拐個彎就要去紅綠燈路交口了。


    她拔腿就跑,不知道自己跑什麽追什麽,追上去對他說什麽。


    她就是說想跑,就是想要追上去。


    “快上車!”


    沈璁拉開車門迅速上車,綠燈最後一秒劉醫生一腳油門竄了出去。


    “你怎麽樣?”


    沈璁捂著頭臉色非常難看,看得出來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說不出話,眼睛仍舊固執地望著窗外,雖然已經隻能分辨模糊的顏色。


    “還好沒有追上來。我們立刻去醫院。”


    沈璁聽不到他說了什麽,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他呢喃的隻有一個名字,翻來覆去,三個字在他的唇齒間翻滾。


    喘著粗氣,扶著膝蓋,丁佳瑩頹喪地盯著那輛車消失的方向,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夠日的沈璁算你狠,說走就走。


    對,老娘已經得償所願了,你滾吧!


    狗!


    誰想要你!


    誰還會在乎你!


    ……


    說再多狠話,人哭哭啼啼的也狠不起來。


    周圍的環衛工人已經見怪不怪,這條路上多少甜蜜多少怨懟多少舍不得多少恨不離數都數不過來。


    這裏的柳樹都是眼淚養大的。


    “姑娘,沒有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丁佳瑩不管不顧,近乎虔誠地卑微地,告訴自己最後一次為了沈璁放肆地哭一場。


    她抱緊自己,蹲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在閃爍的紅綠燈前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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