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的一天,在位於湖廣布政使司治下的長沙府瀏陽縣境內。


    在此暗地訪查朱允炆的錦衣衛在經過一村莊時,發現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中年男子。此人扮相普通,和周圍的村民似乎沒什麽不同,可是仔細觀察又發現此人周圍的人格格不入。這人身型高挑,腰杆筆直,立如蒼鬆,一看就不是常年勞作的普通百姓。而且此人皮膚姣好,舉止有禮,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人。


    而且這男子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而且他打聽消息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漏了什麽。


    錦衣衛覺得中年男子有些不對勁,於是,他們接連跟蹤了好幾天這個男子,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經過一番跟蹤,錦衣衛們發現這個男子不住客棧,也不住酒樓,每晚竟窩身於瀏陽以北的道吾山中。


    正常人怎麽會不住客棧而棲身於山野之間,這更加肯定了錦衣衛的猜測,這中年男子有問題。


    在男子睡熟之後,錦衣衛悄悄潛入男子簡易搭建的草屋之內,偷走了他的包袱,他們希望能在這包袱裏尋到一些有關這人的信息。


    果然,錦衣衛在那些衣物裏竟翻出一個金色的符節,這種符節一般是皇上為了讓身邊的到下邊人辦一些隱秘的事更方便些而發的“特別通行證”時見此符節如見皇上,任何人不得阻攔。


    負責跟蹤的錦衣衛一驚,他們沒想到這人竟還是皇上的人,錦衣衛一看這人自己惹不起,遂將包袱完整歸還,而後悄悄離開


    大明自從有了錦衣衛以來,皇帝所有暗地裏的事情都是交由錦衣衛一手負責,什麽時候讓他人插手過,難道皇上不信任錦衣衛了?在離開道吾山後,錦衣衛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於是他們開始偷偷地監視起了這名中年人。


    隨著長時間的監視,錦衣衛發現這人來此的目的竟和自己一樣,都是尋找朱允炆。作為甘武手下最忠誠的錦衣衛,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把這個消息報告給甘武,所以才會有錦衣衛深夜拜見甘武這件事。


    當甘武聽完錦衣衛對那人的描述之後,甘武第一時間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戶科給事中胡濙。


    原來甘武一直都有關注胡濙這個人,雖然胡濙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甘武知道曆史上真正找到朱允炆的可能隻有他一個。自從去年胡濙因糾劾戶部左侍郎行為不檢後就突然從戶部的官員名單上消失了,甘武就猜到他可能已經接到了朱棣的秘密指派,到民間尋找朱允炆去了。


    自朱棣登基以來,私下裏就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朱允炆,連當年鄭和下西洋都帶著尋找朱允炆的目的而去,為了保密,朱棣還讓錦衣衛派出二十名精幹人員隨行,目的不言而喻。


    甘武交代他們派兩個人繼續暗中監視著胡濙,跟著他可能會有一些新線索,同時其他人依然按原計劃繼續尋找。


    至於胡濙為什麽露宿野外,而不住店,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朱棣給的經費實在太少,而由於胡濙此次任務十分機密,並不能經常與皇上聯係,慢慢的胡濙就隻能如此將就了。不過胡濙好歹也是賜進士出身,一身的才華,沒錢的時候,他就在街上替人寫寫家書來賺點飯錢。而且他從小對醫學就很感興趣,除了聖賢書,他還讀了不少醫書,在醫學方麵也有一些造詣,一般的疑難雜症對他來說不在話下。在暗訪期間,他常常幫一些看不起病的老百姓看完病後分文不取,隻是要一些簡單的飯食填填肚子就好。


    時間久了,胡濙的事跡在民間竟傳開了,老百姓都說有一個雲遊天下的神醫在民間救苦救難,因為胡濙從未透露過自己的姓名,所以老百姓就稱唿他為長須神醫。許多地方甚至還為他塑了石像。


    負責監視胡濙的錦衣衛跟著胡濙久了,見他幹了這麽多的善事,心中對他也多了一些敬佩。


    胡濙作為一個文人,雙手無縛雞之力,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被皇上派來執行如此艱巨的任務,多少是有些難為他了。再加上他一個文弱書生孤身在外,難免會遇到一些無法預知的危險。


    這日,胡濙輾轉來到寶慶府境內,在經過一條山路時,被一群土匪給攔住了。這些個野蠻的土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先給了胡濙一個大拳頭,胡濙哪經得住如此一拳,頓時口鼻鮮血直冒。


    土匪野蠻的奪走胡濙的包袱,想看看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他們把包袱裏的衣物抖落在地,發現裏麵一個銅板也沒有。


    “媽的,等了半晌,竟是個窮鬼。”那土匪罵罵咧咧道。


    土匪不甘心的又按住倒在地上的捂著口鼻的胡濙,在他身上一頓搜刮,這次沒有令他們失望,他們從胡濙懷裏的衣服夾層裏搜出一個大大的金塊。那土匪把那金塊放在嘴裏咬了咬,確定是真金後,舉起那金塊朝土匪頭子興奮的喊道:“大當家的,是金子,看來這是個金主。”


    那土匪頭子想不到胡濙穿的如此寒磣,懷裏居然能搜出這麽大塊金子,心中頓時來了興趣,他走過來一把奪過那金牌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


    “喲,還不輕呢。”


    土匪頭子看金牌上麵寫的有字,於是對胡濙問道:“這金子上寫了啥?”


    胡濙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緩緩站起身,朝土匪頭子說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們手上之物乃皇上禦賜之物。”


    周圍的土匪嘍嘍們被胡濙的身份嚇了一跳,因為他們知道截殺朝廷命官可是會被官府追殺的,隻有土匪頭子對胡濙的話不屑一顧,他還從未見那個朝廷命官穿著如此寒酸的。


    “哼,就你這樣還想冒充朝廷命官?老實交代,本大爺我高興可以饒你一命,要不然少不了你苦頭吃。”土匪頭子伸手拍了拍胡濙的臉,戲虐道。


    胡濙也看出來了,這些個土匪全是文盲,沒有一個識字的,再看自己這身打扮,心知無論自己如何解釋他們都不會相信自己。


    見胡濙不說話,土匪頭子也不再囉嗦,直接攤牌道:“你是想要命還是要財?如果你要想要命的話,就寫信叫你家裏人一個月內送來三十兩替你贖身,如果不然,我現在就宰了你。”


    胡濙本就是寒門出身,家裏哪裏有錢替自己贖身,就在胡濙苦惱之時,突然想到一個救自己的辦法。


    “你們可有聽說過長須神醫?”


    “怎麽,難道你是?”


    “沒錯,正是我。”


    “哈哈哈!就你?”


    緊接著土匪頭子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胡濙,表情突然凝固,他發現這個人與傳聞的那個神醫還真有幾分相似。


    “你怎麽能證明你是呢?”


    胡濙朝周圍看了看,然後朝著一人走去,撩起那人的褲腿,隻見那人的小腿上一片淤紅。胡濙隻是摸了摸就斷定這人的小腿是一個月前受的傷,而且裏麵還斷了一塊小骨,如果不及時處理,日後會會落下終生殘疾。胡濙當即寫下一張藥方,交給土匪頭子,告訴他按此方子抓藥,將藥敷於傷處,每日換一次,半月即可痊愈。然後胡濙又走到另一位土匪身旁,胡濙見他每隔幾息就要咳嗽一次,便問他胸口是不是受過傷,那土匪驚訝的連連點頭,說自己前段時間確實被人打了一掌,說著他扒開自己的上衣,胸口上果然黑了一塊,一看就知道有淤血在裏麵,首先需要將淤血放出來。


    土匪頭子說:“附近的郎中我們都請過,可是他們覺得此位置離心髒太近,沒人敢下手。”


    胡濙二話不說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經過簡單的消毒之後,就開始熟練的施起針來。胡濙精湛的醫術使圍觀的一眾土匪都看呆了,一刻鍾後,胡濙就將那人體內的淤血全部放了出來。


    果然,把淤血放完之後,那人立馬就不咳了,那人激動地連連朝胡濙作揖,如果不是今日遇到胡濙,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同樣胡濙也給這人寫了一張藥方,並囑咐隻要按時服藥不出七天,便可痊愈。


    到此,土匪頭子也算是徹底相信了麵前這人就是民間傳聞的長須神醫。他反手就給了剛才對胡濙無禮的那名土匪小嘍嘍一巴掌。嗬斥道:“混賬東西,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對神醫無禮。”


    那小嘍嘍被大當家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蒙了,雖然內心委屈巴巴的,但此刻他隻敢低著頭,不敢抬頭瞧胡濙。


    土匪頭子也算是個講道義的人,他早就聽說胡濙救助窮人時分文不取,隻要一口簡單的吃食,他被胡濙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深深折服,如今又見胡濙治好了自己的手下,心中更是敬佩不已,於是將那金牌還給了胡濙,同時為表歉意還給了胡濙不少銀兩當做盤纏。


    胡濙本就是清流之士,斷不會接受這等饋贈,幾番推搡之後,胡濙隻是象征性的收下了幾兩“問診銀”,然後揚長而去。


    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的錦衣衛,原本打算等胡濙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再出手相救,沒想到胡濙竟憑一己之力就讓這些山賊對自己以禮相待,這令負責監視的錦衣衛們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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