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時五刻,呂洞山望風坳,一隊氣勢威嚴的官軍隊伍浩浩蕩蕩由北向南朝呂洞山走來。可最吸引人的卻不是那手持長槍的官軍,而是被官軍護在隊伍中間身著華麗,佩戴繡春刀,騎著高頭大馬的錦衣衛。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見到這陣勢都紛紛嚇得趕緊迴避,生怕迴避晚了擋了路,被那些軍爺一槍給挑了。


    苗輒不知道朝廷派的誰來,所以他選擇在這裏等他們。


    “是蘇千戶”校尉乙眼尖看一個看出來,那帶隊的正是蘇裘。


    苗輒也看出來了,這些都是甘武的錦衣衛親兵護衛,和校尉乙一樣都是錦衣衛中的高手,是錦衣衛中的精英。他們除了負責指揮使甘武的安全護衛以外,還會幫助處理一些其他錦衣衛完成不了的重要任務。


    苗輒不想讓那些苗人看到自己,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將食指抵在嘴邊吹出一段秘語。


    蘇裘朝聲音方向看去,他知道苗輒他們就在那片鬆樹林裏。


    蘇裘心想:這幾個小子既然在這,為何不敢出來?


    “這到哪啦?”蘇裘對一旁的田悠子問道。


    田悠子答道:“迴欽差大人,咱們已經進入呂洞山地界,前麵那有個亭子那裏叫望風坳。”


    “就在前麵歇息一下吧!”


    “大人,此地離呂洞山鎮已不足十五裏,我已派人吩咐他們在鎮上備好酒宴為大人洗塵,不如到了鎮上再休息吧!”


    “不急,在此休息一刻鍾,煩請田大人負責在周圍警戒,我休息的時候不希望被打擾。”蘇裘說完也未等田悠子迴話,一揮馬鞭朝那望風坡駛去。


    田悠子也不知道這蘇裘想幹嘛,這一路上都沒休息,快到目的地了,反而卻要休息起來。但蘇裘身為欽差,他自然不敢反駁,隻好答應一聲,隨即吩咐手下士兵在四周警戒,不準任何人靠近那個亭子。


    望風坳位於兩座小山山坳之間,官道從山坳間穿過,由於處於山坳之間,所以這地方也是個風口,過往的行人走累了,總會在這裏打尖歇息一下,後來苗人在這建了個亭子,專門供過往的行人在這遮陽擋雨吹吹風。


    蘇裘來到涼亭裏剛剛坐下,苗輒與校尉乙就從涼亭後方的鬆樹林中走了出來。


    “卑職北鎮撫司百戶苗輒拜見千戶大人。”


    “屬下喬霄安叩見千戶大人。”


    苗輒與校尉乙恭敬的向蘇裘行了一禮。


    蘇裘打量了一下兩人:“怎麽就你們兩個?淳端呢?”


    喬霄安迴道:“大人,我們不小心中了苗人的蠱毒,淳端他以身報效朝廷了。”


    “嗯……?說說怎麽迴事?”蘇裘有些吃驚。


    接著喬霄安將那晚的事從頭到尾整個過程說了一遍。


    “你們不好好辦差,管苗人的私事幹嘛?”蘇裘聽罷,朝二人怒斥道。


    苗輒二人低著頭,聽著蘇裘的訓誡。


    蘇裘怒視著二人:“合著是你們自己把事辦砸了,還讓指揮使大人請聖旨,事辦成這樣,我看你們都該自裁。”


    苗輒趕緊解釋道:“千戶大人,卑職覺得這事並沒有這麽簡單,而且從昨天開始,田家大院戒嚴了,這分明是有預謀的節奏。”


    蘇裘卻不屑道:“我看這不過是你們自己給自己找的借口,我就不信這些個苗人還敢違背聖旨,反叛朝廷。”


    “這……,”苗輒一時也不知如何迴答。


    “千戶大人,卑職有證人。”苗輒想到了田夢兒。


    “誰?”蘇裘問道。


    “是一個苗族姑娘,她是田家的人。”苗輒道。


    “人呢?”


    苗輒從袖中抽出一條手帕朝西南方向的鬆樹林揮了揮,很快,一個長相清秀標致的姑娘便走了出來,正是田夢兒。


    田夢兒來到苗輒身邊,苗輒朝田夢兒使了個眼神,田夢兒屈膝對蘇裘行禮道:“民女田夢兒見過大人。”


    “免啦!”


    苗輒介紹了田夢兒的身世,可蘇裘對這些並不敢興趣,他隻問了一句:“你們真有那讓人起死迴生的秘術?”


    田夢兒有些膽怯的點點頭:“嗯,不過我們苗人的蠱術從來不外傳,也從不給外人展示。”


    蘇裘輕挑眉毛:“規矩是死的,但也是可以改的,從大明朝開始,你們苗人的規矩也得改改了。”


    田夢兒被蘇裘渾身散發出來的寒意嚇得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苗輒趕忙托住了她。


    “既然你們和苗人有此過節,那你們就在鎮外等我,待我辦完事再隨我一起迴京。”蘇裘起身朝亭外走去,苗輒三人也消失在鬆樹林中。


    半個時辰後,蘇裘來到呂洞山鎮,三家族長在鎮外早已等候多時。蘇裘對苗人謙卑的態度很滿意,來到田家大院,蘇裘當著三家族人的麵宣讀了皇上旨意,可作為苗人領頭的田夔卻遲遲沒有領旨謝恩。


    “嗯……?本官說的不夠清楚嗎?”蘇裘眉頭一皺,甚是不悅。


    田夔抬起頭瞄了一眼蘇裘,而後說道:“大人草民實在是有苦衷,不敢領旨啊!”


    “有什麽事先領了旨再說,拒領聖旨你可知何罪?”


    田悠子對田夔小聲道:“爹,先領旨吧!”


    田夔這才叩謝:“草民領旨。”


    田家大院堂屋之內,一桌桌美酒佳肴早已擺好。


    杯酒下肚,田夔說出自己的難言之隱。


    “欽差大人,我苗人確有一種蠱術可以替人延長壽命,可是其中也有許多利害,如果我將此說出來,恐怕……”田夔故作惶恐狀打量了一下蘇裘。


    蘇裘道:“有話直說,我最煩拐彎抹角的人。”


    田夔湊到蘇裘耳邊輕聲說出此法的利害,原本一臉淡然的蘇裘,臉上神情逐漸變得有些不淡定。


    “你說的可是真的?”蘇裘臉色凝重的盯著田夔,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可田夔的那黃蠟穩重的臉上卻並沒有顯露出什麽異樣。


    “難道這老家夥說的是真的?”


    蘇裘可不會隻聽田夔一麵之詞,他的目光掃過其他兩位家族族長,問道:“你們二位族長可知那還魂術?”


    龍鑒和石泓點頭道:“草民知道。”


    蘇裘又問道:“田族長說那秘術有一個十分殘忍的弊端,你們可知道?


    石泓道:“欽差大人,那還魂術隻有田氏一族擁有,我龍家與石家從未見過,至於田族長所說的那秘術之中的利害關係,草民不知。”


    龍鑒也說道:“石族長說的不錯,我們兩家已有近兩千年不曾見過那還魂術了,至於那還魂術的來龍去脈,我們確是不知,還請欽差大人明察。”


    田夔聽了石泓、龍鑒二人的話,氣的沒差點跳起來。雖然這還魂術隻有自己一族擁有,但是這還魂術其中的利害在這苗寨卻不是什麽秘密,他二人身為一族之長,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兩個老家夥想幹什麽?”田夔心中暗暗思忖。


    蘇裘則追問道:“田族長,你不會是不想交出吧?”


    田夔道:“大人,您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心為皇上著想,大人怎麽能說是我不想交呢。”


    蘇裘道:“本官的此行的任務是帶著會施展那秘術的人迴京,至於最終要不要用此術,那是皇上決定的事,用不著你我操心。”


    田夔一時犯了難,還魂術隻有達到宗巫師的境界才會施展,他怎麽可能讓蘇裘帶走自己的宗巫師呢,宗巫師可都是鎮族之寶的存在。


    “大人若非要如此執拗,那田某也隻好不敬了。”田夔做出一副寧死不交的姿態。


    “哈哈哈!”蘇裘大笑起來。“自大明立國以來,還從未有人敢如此與我錦衣衛如此說話,今天你們苗人倒是讓本官開了眼了。”


    龍鑒和石泓二人見場麵氣氛不對,帶著自己的人推到了屋外。


    田悠子身為朝廷命官,眼界自然是要開闊一些,他深知父親此舉將會給田氏一族帶來滅頂之災。他攔住父親:“爹,三思啊!殺欽差如同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田夔此刻哪還聽得進田悠子的話,隨著一聲杯子破裂的聲音,大批苗人湧進屋內,這都是田家的護法巫師,而屋外的錦衣衛也被數十名習巫師團團圍住。


    蘇裘冷冷的掃視了一圈這些苗人,眼中滿是不屑。


    “悠兒,這事與你無關,你先迴避一下,免得傷到你。”田夔一把將田悠子推開,隨後兩個苗人將田悠子從後門帶走。


    蘇裘先發製人,拔出繡春刀朝田夔砍去,大戰一觸即發。兩名貼身保護蘇裘的錦衣衛也迅速拔刀和屋內的苗人廝殺在一起。


    田夔見蘇裘一刀襲來,卻也不躲,隻見他從右手食指中彈出一滴藍色的水滴,那水滴正好打在蘇裘的刀刃上。接著在蘇裘眼裏,田夔竟變成了一頭兇猛無比的獅子,自己的刀被那獅子的爪子牢牢鉗住,動纏不得。蘇裘心中大駭,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一定是苗人的幻術。於是他閉上雙眼,聽聲辨位,繼續朝田夔發起進攻。


    田夔也沒想到蘇裘竟還有如此本領,心知是自己低估了這位欽差,不敢怠慢認真與之交手起來。


    跟隨蘇裘進屋的那兩名錦衣衛在十餘名護法巫師的圍攻下,漸漸落於下風。而蘇裘與那田夔交手數個迴合,竟也討不到半點便宜,因為很多人都不知道田夔就是田家三個宗法師中的其中一個,而另兩個因在呂洞山上看守田家的那個秘密,所以來不了。也因為田夔從沒將朝廷派來的人放在眼裏,所以才會輕敵,朝廷派人到地方傳達聖旨,一般都是由文官負責,不知何故,這次卻派了一群武功高強的錦衣衛。


    很快,屋外的戰鬥聲越來越小,也不知是哪一方勝了。如果此時外麵任何一方的人進來,屋內的平衡將會徹底打破。


    隨著一聲破門的聲音,七八名錦衣衛衝了進來,看來還是錦衣衛贏了。


    “大人,我們來祝你。”隨著屋外錦衣衛的加入,屋內的錦衣衛開始占據上風。田夔見勢不妙,命人拖住蘇裘,自己則溜了。


    蘇裘見田夔跑了,知道他肯定是去搬救兵了,畢竟這裏是苗人的大本營。蘇裘也不戀戰,帶著剩下的錦衣衛邊打邊撤撤出了呂洞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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