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瑛心中一陣憋屈,明明被打的是自己,可到頭來被罵的還是自己,這他娘上哪說理去。


    陳瑛捂著滲血的嘴角,緩緩挪到自己的位置上,那模樣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


    朱棣吩咐身旁的太監給甘武將靴子撿迴去,那太監將靴子從陳瑛身旁撿走,然後走到甘武身旁,恭敬道:“柱國公,小的替你穿上吧!”


    “嗯”甘武怒氣未消,隻冷冷的應了一聲,眼光卻還在盯著陳瑛。


    待那太監替甘武穿好靴子後,甘武迴頭看了一眼那太監。頓感有些眼熟,遂問道:“公公好眼熟啊!好像多年前就見過。”


    太監躬身迴道:“我在皇上身邊伺候有半年了,柱國公看我眼熟很正常。”


    甘武卻搖搖頭道:“我平時並未注意過你,況且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很久以前就見過。”


    太監沒有迴話,轉身迴到朱棣身旁。


    朱棣見今天肯定是議不成了,於是宣布退朝,改日再議。


    朱棣雖是個勤奮的皇帝,但他覺得每日都早朝實在太過繁忙,於是一開始就取消了每日早朝的製度,改成了逢五、九早朝,正對九五之尊的意思,如遇特殊情況另行通知!


    甘武下朝後迴到家中,跟妻子說起早朝的事,心中憤憤難平。


    張芯邊幫丈夫換下朝服邊笑道:“好啦好啦!你也別生氣了,你不都打了人家了嗎?這還不能讓你消氣啊?”


    甘武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笑”


    “噗嗤”


    張芯還是忍不住大笑道:“那我一想到你堂堂一個位列三公的一品大臣,竟在朝堂上脫靴子扔別人就想笑嘛!”


    甘武翻了個白眼,也不顧衣服還沒穿好就往外走去。


    張芯在後麵捂著笑疼的肚子,說道:“你咋啦?扣子還沒扣好呢。”說著追了出去。


    甘武道:“在自己府上怕啥?我不穿我也樂意。”


    張芯在一旁妥協道:“好啦好啦!人家錯了還不行嘛!我不笑了。”


    甘武輕輕“哼”了一聲,擺出一副“就這樣就想哄好我”的表情。


    張芯一看甘武得了便宜還賣乖,揮起粉拳朝甘武的胸口打去,甘武輕輕一閃身,輕鬆躲過張芯的“攻擊”,張芯一拳擊空導致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倒在甘武懷裏。


    甘武調戲道:“小娘子,你就從了我吧!”


    張芯氣得跺腳。


    甘武見勢不妙,將張芯扶穩後立馬拔腿就跑,可這都飯點了,他又能跑哪去呢?最後在飯桌上還是被張芯揪了耳朵……


    兩日後,宮裏來人傳話,皇後在宮裏設了家宴請甘武夫婦前去。


    此時甘武正在書房裏抱著一本資治通鑒看得津津有味,甘武平時沒事就喜歡看看史書,用舊唐書魏徵傳裏的一句話說就是:“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自從甘武身居高位以後,越發覺得沒有以前自在了,伴君如伴虎這話真不是說說的,比起朝堂上這些事,他更願意去戰場上衝鋒陷陣。


    甘武每每看到後周世宗那一卷時,總會感歎:“天妒英才,一代雄主不該如此短命。”


    後周世宗柴榮曾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假若上天許以自己三十年為君,朕將用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柴自登基起便勵精圖治,銳意改革,爭取早日結束這五代十國分裂割據的混亂局麵。


    同時甘武也對趙匡胤的所作所為很是不齒,作為臣子,手握兵權深受皇恩,卻不守本分,視幼主為傀儡,在外敵壓境之時,悍然發動兵變黃袍加身,即使趙匡胤後來有再多的功績,在甘武眼裏也是賊子。


    雖然朱棣也是起兵奪取了天下,但與趙匡胤卻有本質上的區別,一個是被逼,一個是主動。一個是自家天下,一個是君臣


    甘武靠在黃花梨圈椅上,沉浸在自己的曆史海洋裏,竟絲毫沒有發覺張芯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


    張芯輕輕的給甘武按揉著太陽穴,輕聲問道:“在想什麽呢?”


    甘武感覺到有些疲憊,他握住妻子的手放在胸口,張芯順勢俯身摟住甘武在其耳邊說道:“皇後剛剛派人來傳話叫我們酉時進宮赴宴。”


    甘武睜開眼,問道:“赴什麽宴?”


    張芯道:“傳話的小太監說是家宴。”


    “哦……!”


    甘武又問道:“什麽時辰了?”


    張芯道:“未時六刻。”


    “把我的蟒袍拿來”甘武起身就準備更衣。


    張芯猶豫了一下:“這是家宴,你穿蟒袍幹嘛?”


    “這不是顯得我重視嘛!”甘武道。


    張芯嘴一撇:“我信你才怪,我感覺你現在和皇上倆人的關係怪怪的,你今晚可別觸他逆鱗,我還是給你拿別的衣服吧!你們兩個火藥味實在是太足了。”


    坤寧宮內,太監、宮女們正緊張布置著晚上的宴會一切事宜。


    酉時,甘武攜妻子準時來到坤寧宮,朱棣與徐皇後已等候多時。


    甘武與張芯行完跪拜禮後,開始入座。


    “武弟,自從進京以後我們就一直沒見過,你怎麽也不來看看我這個老姐啊!”皇後嗔怪道。


    甘武道:“皇後管理後宮,事務繁忙,臣弟實在不忍打擾,還請皇後勿怪。”


    皇後道:“這是什麽話,你來看我,我自會有時間。”接著又叮囑道:“以後一定要常來,芯兒沒事也可自己來,我已經吩咐下去,隻要是你們來,不會有人攔你們的。”


    甘武夫婦二人忙點頭答應。


    皇後與二人一陣寒暄之後,朱棣看著甘武問道:“武弟,既然皇後今日設的是家宴,那我們今日就不談國事,朕問你,一家之中,是不是應該小的聽大的,你是不是應該聽朕的。”


    甘武道:“無論什麽時候,臣永遠是皇上的臣子,當然應該聽皇上的。”


    朱棣道:“那你前幾日為何要反對朕啟用錦衣衛?”朱棣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寒意,顯然他還在為那日早朝的事而惱火。


    張芯在一旁輕輕扯了扯甘武的衣服,提醒他不要刺激皇上。


    甘武道:“臣是為皇上著想,為大明著想,絕無他意。”


    “哼!為朕著想就是當麵反駁朕嗎?要不讓你說了算好了。”朱棣此話一出,讓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皇後見狀插話道:“皇上你就不能讓我和武弟好好的吃頓家宴嗎?你們非要搞壞這個氣氛嗎?”


    朱棣與徐皇後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以說在朝廷之上,朱棣說了算,但下了朝整個紫禁城就是皇後說了算,這就是朱棣對徐皇後的愛。


    皇後的話使兩個大男人都安靜了下來,這場家宴也得以繼續。


    午門外


    “柱國公請留步”


    甘武迴頭一看又是那個太監。


    “柱國公,有話讓小的帶給你。”


    “什麽話?”


    “皇上說,明日早朝柱國公就不要發言了。”


    甘武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宮,抱拳道:“臣領旨”


    “上次柱國公說看我眼熟,柱國公的記憶力真是異於常人,洪武三十三年柱國公被俘至南京時,我曾伺候在建文帝身旁,柱國公對我的印象應該是那時留下的。”


    “噢……!是你?”


    “是的,小的正是當今聖上留在建文帝身邊的探子,如今是司禮監隨堂太監,替皇上掌管司禮監。”


    甘武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皇上這步棋早就布好了局,朱允炆不輸才怪。


    “將我沉河的建議是你提的?”


    “是的,因為當時那是小的唯一一個能幫柱國公您的辦法,好在上天眷顧,讓國公你化險為夷。”


    “你叫什麽?”


    “小的黃儼”


    甘武點點頭,轉身拉著張芯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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