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舒並未乘勝追擊,而是往迴退了二十裏地,遠離血肉模糊的戰場,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安營紮寨。


    為了追求速度,踏炎軍的先鋒部隊攜帶的彈藥有限,主要目的是先聲奪人擾亂北蠻部落的聯軍,將戰場控製在大榮的邊境之外。


    被程小棠命名為紅夷大炮的武器殺傷力太大,蕭昀舒不願踏炎軍辛苦開墾出來的田地變迴一片荒蕪。


    北蠻人既然喜歡打仗,就在自家的草原上打個痛快。


    是夜,踏炎軍在一場大勝之後稍微慶祝了一盞茶的時間,很快調整到最高警戒的備戰狀態,有條不紊地療傷休息。


    而北蠻聯軍的臨時駐紮地,卻是愁雲慘淡,到處都是哀嚎聲。


    草原上本就缺醫少藥,隨行的軍醫勉強能治療刀劍砍傷,對於被炮彈炸傷、灼傷的傷勢卻是一籌莫展。


    交戰不到半日,戰損就高達數萬人。


    “將軍,察哈爾部落的王子想帶人去偷襲踏炎軍,正在巴林部落的帳篷裏鬧。”


    忽納兀惕部落的大將斡勒忽訥·茂巴思是十大部落聯盟的元帥,同時也是曾經替老可汗求娶程小棠的大巫訶額倫的小兒子。


    訶額倫堅決反對攻打大榮,卻不被新任可汗接受,憤而離群索居。


    作為年輕一代最負盛名的勇士,茂巴思同樣想要開疆辟土,用行動想證明無所不能的父親也會犯錯。


    如今看來,卻是截然相反的結果。


    “帶人攔住他們。”茂巴思握緊手中的刀,沉聲道,“不聽勸就放行,讓他們去送死。”


    他做了錯誤的選擇,自尊心不允許後悔,就算拚到隻剩一兵一卒也要堅持下去。


    至於聯盟軍中不聽指揮的人,正好去消耗掉踏炎軍的人和火器。


    再厲害的兵器用完了就不足為懼,茂巴思不信蕭昀舒帶領的五萬人能帶上對抗五十萬大軍的輜重。


    不得不說,茂巴思作為經驗豐富的將軍,對戰局的判斷並沒有錯。


    錯在他還是不夠了解踏炎軍如今的武裝水平。


    察哈爾部落和巴林部落派出夜襲的八千人,在距離踏炎軍營地三裏處贏來了來一生的陰影,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就折損過半。


    遍地爆炸聲,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著未知的殺機。


    炸到後麵,兩大部落的殘兵敗將甚至不敢再站起身逃跑,跪在地上祈求長生天庇佑。


    蕭昀舒難得出言誇讚,“幹得漂亮。”


    魯方欣賞著照亮夜色的火光,瀟灑地一甩頭,“多謝將軍誇獎,這是屬下應得的。”


    “當然,陷阱能達到這麽好的效果,多虧了程大師提供的地雷。”


    不到五年時間就讓踏炎軍對戰北蠻人擁有了絕對優勢,魯方與其他機關大師和兵器鍛造大師達成了共識:區區公主的爵位完全不匹配程大師對大榮的貢獻。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向蕭昀舒提議的,“將軍,咱們這場勝仗可得給程大師好好表功。”


    既然篾兒奇部落能擁護柯烈·阿爾達璐公主成為草原第一位女可汗,佑安公主再被封王也不為過。


    蕭昀舒眉眼微彎,淡淡道:“一場不夠。”


    太陽照常升起,戰局的勝負一目了然。


    察哈爾部落的王子被炸斷了右臂,幸好有隨行軍醫及時幫他包紮止血。巴林部落的兩位將軍就沒那麽好的運氣,最終死於失血過多。


    而這僅僅是蕭昀舒率軍北伐的開端。


    他要用踏平北蠻當做聘禮,迎娶大榮第一位異姓王。


    程小棠尚不知遠在北蠻的蕭昀舒已經在連封號都幫她想好了,群策群力地想要用最小的損失將戰火撲滅。


    她和師父、師兄在南境內外投入的心血絲毫不比江南少,那些相信她是山神傳人的信徒,在義診中獲益的普通百姓,同樣為了溫飽辛勤勞作。


    與積怨已久的北蠻部落不同,南境自大榮建朝以來沒有過特別重大的戰事,小打小鬧各有輸贏,越過幾個山頭就作罷。


    上次安南國能連三下城,完全是撞大運撿到了好高騖遠的瑞王。


    蠢蠢欲動的古滇國就想如法炮製,趁勢將手上的瑞王父子推出來,宣稱要支持真正的大榮皇帝繼承大統。


    可惜南疆各國之間的信仰衝突,一年半載沒能達成共識,誰都不願聽命於古滇國的指揮。


    南詔國的王後在收到大榮皇帝駕崩的第一時間,就站出來表示南詔與大榮的和平條約在她有生之年都不會改變。


    其他小國部落的掌權者既眼饞岱州、欽州、邕州等地的豐富物產,又懼怕程小棠深不可測的能力,最終拚拚湊湊地集結了將近十萬的兵馬壓境。


    聽到北蠻、西域傳來的戰報後,連最想趁火打劫的古滇國都猶豫起來。


    他們既沒有所向披靡的重甲鐵騎,也沒有以戰養戰的剽悍驍勇,最擅長的是借助山林優勢在本地作戰。


    於老將軍嚴陣以待了整整一個多月,就聽斥候一趟又一趟地匯報那些南疆人的動向,向前進二十裏又往迴縮三十裏,讓人格外上火。


    在蕭昀舒派人送來忽納兀惕部落茂徹底消失在草原的喜訊後,程小棠出手了。


    她提前給南疆各國的國師和以及部落的大巫送去特製的請帖,邀請他們前來參與全真教的祭天儀式。


    消息一經傳出,臨近大榮的南疆百姓們顧不上戰事隨時可能爆發,紛紛趕往岱州。


    七月十五中元節那日,程小棠身穿莊嚴繁複的道袍,神色肅穆地出現在距離岱州城外十裏的祭壇之上。


    她俯視著上萬慕名而來的各國百姓,露出兩個映滿笑意的小梨渦,“感謝諸位良善之人願意來到這裏,今日必將不虛此行。”


    “上蒼會指引我們,該何去何從。”


    棲雲道長和抱樸子道長在旁護法,剩下九十六名道士踏罡步鬥,誦念著經文。


    待到夜幕降臨,所有人見到了畢生難忘的場景。


    祭壇最高處的平台上,憑空出現了身高數丈的仙人,麵容慈祥,光芒萬丈,從任何角度看過去都在對人微笑。


    在場懂得丹青之人無不顫抖著手飛速作畫,想要記錄下仙人之姿。


    除了虔誠的信徒之外,祭壇下還混著不少帶著任務來的人,趁亂對著所謂的“仙人”放冷箭,試圖戳破程小棠的謊言。


    結果卻在眾人麵前進一步證實了真正的仙人既不會被凡物所傷,也不會放過無禮之人。


    從天而降的黑水不偏不倚,將搗亂的十幾人澆個正著,散發出於詭異的腥臭味。


    直到仙人的身影逐漸在空中淡去,程小棠才睜開烏黑透亮的雙眼,向眾人傳達掌管山川河流的山神指示:


    妄動幹戈者,將會永遠失去山神的庇佑。


    程小棠說完,就輪到抱樸子道長與古滇國的悟玄子道長發揮各自的特長,進一步詮釋天機,“福生無量天尊,惟願天下再無戰事,百姓免遭流離失所之痛。”


    南疆一帶山多地少,百姓們不管奉哪路神仙為尊,都不敢不敬山神。


    除了某些有特殊目的的好戰之徒,嚷嚷著仙人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大榮公主的陰謀。


    結果開口的人又遭到了從天而降的黑水洗禮,程小棠當眾點破這些人的真實姓名,讓僅剩的無神論者都開始動搖。


    丹青高手們驚訝地發現,筆下山神的麵貌竟與程小棠有五六分相似,越發敬畏。


    神跡一事,再無人質疑。


    南疆的戰事最終如絕大所數百姓所願,被扼殺在萌芽中。


    至此,北有蕩平北蠻部落的蕭昀舒,南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程小棠,壓力全部給到了沈家三父子鎮守的西疆。


    西域諸國早就不敵玄甲軍的火力,無條件釋放了慶王的地長孫,還派了無數個使臣前往大榮求和。


    可惜全部被沈若林擋在了邊境。


    他在西邊吹了好幾年沙子,從溫潤如玉的世家子公子哥變成長袖善舞的鴻臚寺卿,好不容易促成的中立集市,被背信棄義的西域人毀於一旦。


    若是不讓西域諸國記住背叛的下場,西域這片是非之地永遠不會有規矩。


    戰事結束後,玄甲軍的主力撤迴尉州鎮守,沈若林卻沒有離開,而是帶著精銳部隊橫行於西域,東挖一個坑,西炸一座山,毫無道理地發泄怒氣。


    西域諸國對此敢怒不敢言,隻求大榮的攝政王趕緊將這座煞星召迴京城。


    邊境的戰事持續了三年有餘,平定內亂又花了一年多時間,直到沈若林挖出了一個程小棠最想要的油田,已成為攝政王的長樂公主才讓小皇帝宣布天下太平。


    老臣們加官進爵,這五年中湧現出的新一批棟梁,不分男女,全部論功行賞。


    程小棠封王,蕭昀舒封國公,沈若林封侯,平定內亂的莫琛接管了樞密院,四人成為這一代中最閃耀的武官。


    崔雲恆在門下省兢兢業業地為攝政王掃平最後的阻礙,程天祿從翰林院編纂升為戶部郎中,協助王尚書管天下錢糧。


    文武大臣們經過數輪清洗,深知大勢不可阻擋,對朝堂上不知不覺多出來的女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攝政王是女子,建朝第一位異姓王也是女子,還有什麽不能是女子。


    抵禦了數輪海寇攻擊的民兵也在封賞的行列中,其中以程大牛為首的老程家人和以宋觀宇為首的漕幫幫眾的功勞最大。


    老程家滿門忠烈,屢建奇功,還獲得了極為珍貴的丹書鐵券,禦賜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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