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求水,”程大牛對村長使了個眼色,往前一步試探開口,“我們一百多號人有老有小,沒水也得渴死。”


    “買,或者換。”


    絡腮胡一抬手,拔刀出鞘,寒光淩厲。


    直刃鋒利,刀脊厚重,是一把頂好的埋鞘環首刀。


    程大牛眼前一亮,穩住語氣問道:“怎麽換?”


    大榮朝重文抑武,對兵器管製極其嚴苛,一把好刀在黑市上價格不菲。


    這段時間碰到危險越來越頻繁,程大牛迫切想要一把真正的長刀,能夠護家人周全。


    村長也意識到絡腮胡不是普通護院,真要搶水,他們肯定攔不住。


    如今拿刀的人不願起衝突,他們也得識相。


    “一桶水換一百兩,或者一把刀。”絡腮胡掃過榆林村人的氣色及穿著家當,沉聲開價。


    村民們紛紛倒吸一口氣,一百兩!


    農戶一年到頭也攢不到二兩銀子,一百兩足夠蓋上幾間青磚大瓦房再買上好些良田,好好經營,或許還有機會成為小地主。


    原以為對方來勢洶洶,又人高馬壯,是要殺人搶糧搶水。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願意用天價買水的活財神。


    “我換!大老爺,我願意換!”程麻子之前縮在人群中,聽到一百兩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我家水幹淨!”程興財一蹦三尺高,生怕絡腮胡看不到,大聲嚷嚷著,“好漢們,我家有一桶還沒用過的水!”


    王婆子老臉笑成一朵菊花,扒拉開人往前擠:“貴人們,我家也有水!”


    “孩他爹,咱家就剩一桶水,賣光了喝什麽啊?”寶根媳婦膽子小,不安地看向王寶根。


    王婆子狠狠剜了她一眼:“沒用的夯貨,閉嘴!”


    一百兩到手是自家的,鄉裏鄉親認識這麽多年,還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渴死不成?


    有人帶頭,其他人都開始按捺不住。


    “程麻子,程興財,王婆子。”村長沉下臉,直接點破幾人的小心思,“你們想用命換銀子,我也不攔著。”


    “但醜話說在前頭,賣不賣水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以後也別指望其他人幫襯。”


    “就算其他人心軟,我也決不答應!”


    劉婆子聞言變了臉色,與急著想換錢的程興財交換著眼神。


    前些天找到水的時候,她家裏裝滿了兩個水桶和其他鍋碗瓢盆。省著用到現在,還剩一桶半,就打算著賣了換銀子。


    反正程老太家有一大澡桶的水,真要到後麵沒水喝,就讓繼子一家去哭兩嗓子。


    孫子才八歲,總能要到一瓢兩瓢,熬到有水的地方。


    “壯士,能不能讓我們商量片刻?”村長掃過眾人激動的神色,拱手懇求道。


    “您也看到了,水是肯定能湊出來的。”


    絡腮胡迴禮:“老丈請便,我等就在此候著。”


    “感激不盡。”


    村長深知這種時候的銀子,遠不如糧食和水珍貴,卻攔不住沒積蓄的人想冒險一搏。


    人活一輩子,挨過逃荒路,還得考慮怎麽安家置業。


    若是強行彈壓,必定會結仇。


    “村長,這可是一百兩啊!”劉婆子焦灼不已,既怕一百兩飛了,又怕有村長的話在,程老太會趁機不管他們死活。


    “是啊,水可以省著喝,這麽大方的貴人可是百年一遇。”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這水我渴死都要賣!”


    “豁出去了!”


    許是被那一日的遍地白骨刺激到了,榆林村大半人都心浮氣躁。若不是絡腮胡表明有多少要多少,指不定還要搶著賣。


    這光景,誰能保證明日就一定活著?


    村長被七嘴八舌地圍在中間,火氣直衝腦門,壓低聲音怒罵道:“一個個都鑽進錢眼裏,真不要命了?”


    “出來兩個月了,還當水能從天上落下來?真到一滴不剩那天,你們是喝血還是喝銀子?”


    “程有糧,不是你給騾子哭喪的時候了?”


    眾人被罵得灰頭土臉,火熱滾燙的心慢慢冷靜下來。


    尤其是家裏人多的,都想起水桶隻剩個底,每日隻敢抿兩口的絕望窘迫。


    雖然秋天趕路沒那麽容易渴,但各家的存水,說多是真不多。不煮飯烙餅,再省著喝,頂多也就熬個把月。


    這兩天,已經好些人不敢大口喝水了。


    程大牛也迴去跟家裏人商量,比起一百兩,他更想要絡腮胡那把環首刀。


    “爹爹,我們換刀吧!”程小棠已經被允許出牛車,積極建議道。


    換水好啊,要是對方實力允許,她現在有三千多噸可以換。這幾天積分攢的多,花的少,主要為了給遠處的山林做準備。


    楊智明比程小棠更急:“大哥,真的給一百兩銀子?快看看,咱們換幾桶合適。”


    “楊老弟,銀子不能當水喝。”程鐵牛冷下臉,真沒拿自己當外人。


    每天就背自己那點家當,還好意思喝一樣多的水。


    程老太摩挲著板車上的大澡桶,家裏已經不舍得燒水煮粥了,小孫女發現幾次野味,都是烤著吃。


    路還很長,不知什麽時候能找到水。


    “一桶水太多了。”程老太思來想去,忍痛拍板,“家裏人多,活著比什麽都強。”


    “不換。”


    “娘,咱還是換吧。”楊氏急壞了,“一桶一百兩銀子,天底下再沒有更賺錢的營生了。”


    “阿韜要讀書出人頭地,以後用銀子的地方還很多。”


    程三牛被媳婦擰了一把,為了兒子也開口勸說:“娘,我聽說江南的書院不比咱鎮上的學堂,一個月束修就得好幾兩銀子。”


    “咱家到了南邊,就算能落戶入籍,也得緩上三五年才吃上飽飯。”


    楊智明按捺住心急,擺出為人考慮的姿態:“伯母,不是小輩想插話,天祿和文韜都到考童生的年紀,學業萬萬耽誤不得啊。”


    程家一幫大字不識幾個的泥腿子,到時候入學堂、筆墨紙硯書的花銷,還不是要托付給他這個秀才兒子。


    手裏要有個一二百兩,得是什麽神仙日子。


    程老太對孫子讀書這件事看得極重,難得露出猶豫之色。


    “伯母,我就是因家貧無法去府試,才錯過更進一步的機會。”楊智明不遺餘力地繼續遊說。


    “院試三年一次,有時候晚一年考童生,就得再等三年。”


    “科考次次不同,慢一步就是蹉跎一輩子。”


    程文韜跟著表決心:“奶奶,孫兒一定會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又來了。


    程小棠無語地撓撓耳朵,一路上她已經聽程文韜說過幾十迴要考功名出人頭地,不是為了偷懶就是要吃要喝。


    不過聽蕭爺爺閑聊,如今讀書人地位的確很高,甚至比同品階武將要厲害得多。


    果然,程老太動搖了:“老二,老四,你們說呢?”


    兄弟四個沒分家,以往家裏賺的錢都是放到公中,由程老太統一分配花銷。


    眼下隻有大房和三房的兒子要花錢念書,要拿水換銀子,自然得問下另外兩房的意見。


    程二牛毫不猶豫:“都聽娘的。”


    程鐵牛斜睨了楊智明一眼:“換吧,不能耽誤我大侄子們念書。”


    “那就舀水。”程老太下定決心,“老大手穩,你來。”


    大不了渴死她這把老骨頭,再苦不能耽誤孫子。


    另一邊,村長也有了決策,嚴肅道:“你們幾家的存水,我都看過了。”


    “一起湊湊,運氣好還能硬熬過去。”


    “誰家硬要拿命搏也行,離開隊伍單走,從此與榆林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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