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輕點,要疼死我嗎,笨手笨腳的。”蔣天賜一巴掌揮開狗鯊的手,奪過他手裏的冰袋,貼在臉上小心翼翼地敷著。他的臉頰高高隆起,紅裏泛著黑,黑裏又帶著點紫,一碰就火辣辣地疼。“操!”想到如今他貴為四海集團的二把手,居然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手打他,蔣天賜怒火中燒,狠狠地踢了一腳無辜的狗鯊,“一群廢物!”“我這就去要了他的命!”狗鯊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他跟在蔣天賜身邊橫行霸道慣了,從來隻有他揍別人的份,今天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狼狽極了。“給我滾迴來!”蔣天賜怒道,“壞事的東西!”二人的動靜,吵醒了被綁在椅子上的那個人,邊亭動了動,睜開眼睛。蔣天賜的整個腦袋都腫了起來,見邊亭清醒了,他敷著冰袋,問:“怎麽樣,想清楚怎麽說了嗎?”邊亭點頭。蔣天賜在心裏憋出了個冷笑,這小子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揍他時的囂張氣焰。就算他再硬骨頭又怎麽樣,畢竟隻有一個人,不可能是這麽多人的對手。吃過苦頭之後,還不是得認清現實,乖乖服軟。“好。”蔣天賜滿意地笑了起來,這一笑,又牽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老子再給你一次機會。”大燈再次亮起,一台攝影機被架到邊亭麵前。這棟爛尾樓過去被流浪漢占領過一段時間,為了避免類似狀況,離死隻有一口氣的開發商給所有門洞都裝了廉價的彩鋼門,無論這裏麵發生什麽,外麵的人都不會察覺。狗鯊調試好攝像機,按下了錄像鍵,邊亭抬頭看向鏡頭,動了動嘴唇,然後一腳把機器踢翻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意識到自己又被這小子耍了,蔣天賜的怒火徹底壓製不住了,他狠狠將冰袋砸向地麵,怒道,“給我接著打!打到他交代為止!”蔣天賜一聲令下,狗鯊像得了令的狗似的,帶著手下們一擁而上。蔣天賜任不解氣,在原地轉了幾圈,一屁股坐迴原來那張椅子上,點起了根雪茄。今天他把邊亭帶到這裏來,是因為泰國海域的那條沉船。蔣天賜被釋放之後,派人到泰國當地去調查,還真被他查出了眉目。這次警察不算是完全在冤枉他們,確實有四海集團的人參與了當地的人口走私,此人不但把公司的船偷出去,還膽大包天,利用四海集團的網絡,建立了自己的偷渡路線,甚至聯係上了北邊的買主,做起了人口買賣的生意。蔣天賜的人順藤摸瓜,還真抓到了幾個人,據那幾個小嘍所說,在國內遠程組織指揮的是一個姓邊的年輕人,敢想敢做,路子很廣,據說還是靳以寧的手下。有了靳以寧這張大旗,很多人都很願意替他辦事,所以此人上升得很快,短短兩年多時間就在圈裏聲名鵲起。結合多方信息,蔣天賜很容易地就把目標鎖定在了邊亭的身上。蔣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下的人利用公司的資源,私下搞這些小動作,特別是這次還差點捅出簍子的,如果這件事被蔣晟知道,邊亭就死定了。不過蔣天賜目的,並不在收拾一個邊亭。“好了,先停下來。”蔣天賜對狗鯊說,邊亭這小子留著還有用,打死就可惜了。“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是你做的?”蔣天賜起身來到邊亭麵前,蹲下身,將自己的視線和他置於同一高度,假惺惺道,“小邊,我勸你早點把你知道的都招了,也能少受點苦。”“蔣總,既然您一口咬定是我。”鮮血混合著汗水往下淌,模糊了邊亭的大半張臉,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抬頭看向蔣天賜,“您手裏有任何一點證據嗎?”當然什麽都沒有,但凡能找到一點實質證據,蔣天賜都不至於在這裏和邊亭浪費時間。“用不著跟我在這兒強嘴。”但是當著邊亭的麵,蔣天賜自然不可能表現出一點心虛,他冷笑兩聲,說:“我這裏有一張蛇頭給的照片。”說完,他甩出一張模糊照片,照片是前年拍攝的,地點在泰國的一個小型碼頭,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背影,細看這個背影,無論是身材和衣著,都和邊亭及其相似,邊亭甚至就有一件一模一樣的外套。“我查了你的出入境記錄。”蔣天賜說,“前年這個時候,你正好就在泰國。”“蔣總貴人多忘事,那年蔣董獎勵大家去泰國度假,公司很多人都去了,包括您也在。”邊亭揚眉笑了起來,配合著滿臉的血,看上去有些恐怖,“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我也沒去過這個地方,如果你非要我接下這盆髒水,那我隻能說都是你在幕後指使我做的,蔣總您就是我背後的老板。“蔣天賜勃然大怒,揚手揮出一拳,邊亭一聲不吭接下了,嘴角滲出了血。他無法證明這個人就是邊亭,也知道前年這個時間點邊亭在泰國的原因,他拿出這張照片,不過是想詐一詐他。“邊亭,不管你承不承認,這件事你都脫不開關係了。”蔣天賜氣急敗壞地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想起自己最重要的目的還沒達成,又冷靜了下來。他再次看向邊亭,話鋒一轉,說,“但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保你。”“隻要你對著攝像鏡頭,把靳以寧怎麽安排你找船,怎麽讓你和東南亞那邊聯係,怎麽找買主,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說出來就行了。”沒等邊亭發問,蔣天賜就和顏悅色地說,“你隻是幫他做事,蔣董不會怪罪你的。”邊亭笑了,蔣天賜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蔣天賜這意思,是要抓著一點追風捕影的留言,將自己包裝成靳以寧的“白手套”,把這盆髒水潑到靳以寧身上。就說蔣天賜今天怎麽這麽耐心,原本一顆子彈就解決的事,偏要不辭辛苦地親自在這爛尾樓裏耗著,原來是要釣更大的魚。這件事是不是邊亭做的不要緊,隻要他願意倒戈蔣天賜,把靳以寧拉下來就行了。邊亭沒有迴應,但蔣天賜已經從他的態度中,得到了答案。“不同意也行,那我也就隻能公事公辦了。”蔣晟攤了攤手,一臉遺憾地說,“小邊,你之前幫過我幾次,我還沒好好謝過你,但是沒辦法,規矩就是規矩。”蔣天賜說完,對著狗鯊使了眼色,狗鯊就帶人拖過來幾個輪胎,一個接著一個,套在邊亭的身上。“這是南美那邊貧民窟裏流行的一種玩法,他們管這個叫’微波爐’。”蔣天賜站在一旁,熱心地講解道,“隻要淋上點汽油,再把輪胎點了,砰!”蔣天賜揮舞雙臂,誇張地比了一個天女散花的手勢,“你就燒成一團灰了,我保證留不下一點痕跡,靳以寧來了也沒地方找你。”介紹完畢,蔣晟從兜裏掏出打火機,手法花哨地點起火苗,來到邊亭麵前,俯身望著他。“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蔣天賜拿著打火機,逼近邊亭,橙色的火苗在兩人之間跳躍,“隻要你承認,這件事是靳以寧安排你去做的,我保你平安無事。”“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和靳以寧沒關係。”邊亭不肯鬆口,沒有閃躲,直直看著他。“那看來是沒得商量了,真是靳以寧的一條好狗。”蔣天賜臉上虛偽的笑容徹底滅了下去,頭也不迴地吩咐道,“狗鯊,準備開始。”狗鯊在旁打開了油桶,刺鼻的汽油味頃刻之間在幹燥的空氣裏蔓延,隻要一點火星子,就能將一切徹底引燃。然而就在火苗即將舔上邊亭臉頰的時候,外麵突然響起了一聲巨響,沒等蔣天賜反應過來,一輛越野車撞破了彩鋼板衝了進來。這輛車發現裏麵有人之後並不減速,反而加大油門,徑直撞向蔣天賜。這世上除了錢,蔣天賜最珍惜的就是他的這條命,剛察覺到苗頭有一點不對的時候,他就丟下打火機,閃到了一邊。狗鯊的反應不可以說不快,也當得上一句忠心護主,見這輛車是衝蔣天賜來的,立刻就趕到了蔣天賜的身邊。但已經來不及了,眨眼間,車就來到近前,馬上就要從蔣天賜的身上碾過去。“靳以寧你瘋了!”終於,蔣天賜無處可逃,跌坐在水泥地上,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咆哮。尖銳的刹車聲隨之劃破夜空,車子距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住了。車門打開,靳以寧從主駕駛座上下來了。緊接著,好幾輛車緊隨其後魚貫而入,在蔣天賜麵前停成一排。靳以寧環視一圈四周,朝齊連山使了個眼神,齊連山立刻會過意,徑直上前去解開邊亭身上的繩子。蔣天賜還沒從險些命喪車輪的恐懼中緩過神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死瘸子,叼你老母咩。”最先緩過神來的是狗鯊,人在受到驚嚇後,會失去理智,他當下什麽都顧不上了,起身衝向靳以寧。沒等他靠近靳以寧半步,剛剛重獲自由的邊亭忽然暴起,一拳把他揍翻在地上,像一隻被人踩扁的大蠕蟲一樣,在地上掙紮了半天都站不起來。靳以寧不讚同地看了邊亭一眼,邊亭此刻已經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斷氣的倒黴模樣,不知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哪裏來的力氣。“邊亭。”靳以寧的眉心越擰越緊,“迴來。”邊亭的第二拳已經在路上了,聽見靳以寧的聲音陰陰沉沉的,不情不願地收起獠牙,起身迴到靳以寧身邊,低聲喊了一聲,“老板。”走近時他不忘擦了把臉上的血跡,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點,雖然收效甚微。靳以寧看向邊亭,目光簡直要在邊亭大大小小的傷口上盯出洞,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視線撕下來,轉移到蔣天賜的身上。“靳以寧!你發什麽癲!”盡管腿都被嚇得發軟,在眾多手下麵前,蔣天賜還是強行提起一股勁兒,渾身是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為了你手下一個保鏢,你你你你居然敢開車撞我!?”“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保鏢。”靳以寧沒有給蔣天賜半點好臉色,冷冷說道,“就算他做錯了什麽,也輪不到你教訓吧。”蔣天賜緩過心神,“你知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膽,都背著你做了什麽事嗎?”“用不著你費心介紹了。”在來這裏的路上,靳以寧已經聽說了蔣天賜找邊亭來這裏的原因。“爸爸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這次輪不到你插手。”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已經在靳以寧麵前丟了氣勢,蔣天賜稍顯刻意地挺直了腰杆,“他犯了這麽大的錯,今天不管是誰來,都別想帶他走。”“哦?”靳以寧揚了揚眉稍,讓他原本就寫滿了不屑的眼神裏,多了些鄙夷,“如果我偏要呢?”蔣天賜冷哼一聲,搬出了蔣晟,“那我隻能讓爸爸來做主了。”靳以寧沒有掉進蔣天賜的圈套,當眾發表什麽大逆不道的言論,而是風馬牛不相及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姐夫,我聽說梧桐路198號的酒吧裝修了大半年,投資了上千萬,很快就要開張了。”蔣晟的額角抽了抽,警惕起來,“忽然說這個做什麽。”說完他又欲蓋彌彰地補上一句,“和我有什麽關係。”“沒什麽,最近天高物燥,我剛剛過來的時候,聽說那邊的裝修工地著火了。”靳以寧輕描淡寫,隨口一提似地說,“不知道有沒有人過去看看是怎麽迴事,如果去得晚了,就什麽都燒完了。”“靳以寧你!”蔣晟一聽,氣得差點從原地蹦起來,礙於心中的顧慮,又強行按耐了下去。“你緊張什麽?”靳以寧洋裝驚訝,明知故問,“難道說,這間酒吧和你有什麽關係?”蔣天賜沒有迴答,瞪了靳以寧一眼,轉身打了個電話,不知道電話裏的人和他說什麽,蔣晟的臉色越聽越白。這間酒吧掛在港城一個小富二代名下,但背後的實際控製人,實際上是蔣天賜。蔣天賜自以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知道靳以寧是怎麽知道的。“靳以寧!”了解完現場情況,蔣天賜掛斷電話,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利索了,“你竟敢,你竟敢…”“我的人被你傷成這樣,你隻損失一間酒吧。”靳以寧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便宜你了。”便宜個屁,蔣天賜咬碎了後槽牙。“姐夫,這次隻是一間空酒吧起火而已。”笑容從靳以寧的臉上消失,他的目光被毒液層層浸染,隻是被他注視著,就令人不寒而栗,“你的那些酒吧裏長期在做什麽買賣,你大概不希望見報,更不想被爸爸知道吧。”聽到這裏,蔣天賜明白了,他私下的那些小動作,都已經被靳以寧掌握。這些年,蔣天賜利用四海集團女婿的身份,暗地裏控製了港城的許多家娛樂場所。這些地方表麵上是ktv夜總會酒吧,私底下做著地下賭場的生意。這是蔣晟嚴令禁止的,因為現在對黃賭毒的打擊力度很大,稍有不慎,很容易遭殃危及全局。奈何利益的誘惑太大,蔣天賜還是做了。他以為自己的手法很隱蔽,沒想早就被靳以寧發現了。“威脅我?”但是這個時候,輸人不能輸氣勢,蔣天賜死鴨子嘴硬,嚷嚷道:“你不如考慮考慮,怎麽收拾邊亭捅出來的爛攤子吧。”“這件事和邊亭無關。”靳以寧篤定道,“我會和蔣董解釋清楚,我也有本事能保他無事,你呢姐夫?小尾巴露出那麽長一截,自己可得掂量好了。”和邊亭一樣,靳以寧早就察覺到,蔣天賜手裏缺乏證據,不過是在借題發揮。如果靳以寧出麵力保邊亭,蔣晟會看在他的麵子上,不會對邊亭怎麽樣的。而蔣天賜手裏那一連串地下賭場的性質可就不同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蔣天賜看得比誰都清楚,吃了這麽個虧,他不敢聲張,隻能咬碎了牙和血吞。“靳以寧,你給我等著。”心係酒吧的情況,蔣天賜沒心思在這裏耽擱,他兇惡地剜了靳以寧一眼,對手下招了招手,“走!”◇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這是錯的邊亭長在街頭,混跡於三教九流,實戰經驗豐富,知道處於下風的時該怎麽做,才能把自己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換個沒經驗的在蔣天賜手裏走上一遭,高低得用擔架抬出去,而邊亭還能像沒事人一樣,自己從爛尾樓裏走出來。迴去的路上,靳以寧讓出駕駛座的位置,讓齊連山去前麵開車,自己和邊亭坐在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