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先帝爺屍骨未寒,您居然就想逼死我們這些孤兒寡母!”


    寧愨太妃越說越委屈,連連哽咽:“要不是我與孝獻皇後的關係隔得實在太遠,又有太後姐姐還有聖母太後替我求情,再加上我為先帝爺生了一個兒子,恐怕我也得跟著去殉葬了!如今躺在冰冷冷的陵墓裏,無人問津。”


    太皇太後在宮中沉浮數十年,說謊就和吃飯一樣,水到渠成:“貞妃殉葬是她心甘情願的,她非要去追隨先帝,與哀家何幹?哀家什麽時候讓你殉葬了?”


    “要不是您拿貞妃的家人威脅,貞妃怎麽可能甘願就死?”


    寧愨太妃大聲控訴:“而我,即使勉強保住了一命,這麽些年來,您可曾對我有過一迴好臉色?我連見我兒子福全一麵都難上加難。”


    下方的裕親王福全麵色變了又變。


    太皇太後拒不承認:“你現在已經可以隨意出入紫禁城和裕王府,哀家何曾阻攔過你與福全親近?”


    寧愨太妃怒極反笑:“這還不是因為平三藩的時候,您與皇帝起了分歧,我兒子卻堅定地站在皇帝身邊,支持皇帝,因此皇帝才投桃報李,讓我的日子好過了一些,讓我可以隨時隨地的前往裕王府小住,與您又有什麽關係?”


    太皇太後實在是繃不住慈祥的假麵了,她的聲音尖細,猶如修羅夜叉:“早知今日,哀家不光要殺你,連你生得孽障哀家也要一起殺了!”


    儷珠瞧著這場鬧劇,心中挺能理解寧愨太妃的。


    壓抑了幾十年之後,才終於可以將所有的委屈與心酸當眾宣泄出來,哪裏是一句可憐能夠形容的。


    寧愨太妃冷笑連連:“不愧是太皇太後娘娘,您想殺誰就殺誰!細細想來,連先帝爺都是被您給殺了的。”


    太皇太後高聲唿喝:“大膽賤婢!你竟如此口無遮攔?來人!來人!給哀家掌她的嘴!”


    “來什麽人?沒有本宮發話,場中侍奉的宮女太監,你瞧瞧他們,有一個敢亂動嗎?”


    儷珠麵露不屑一顧之色,姿態悠閑地把玩著胸前的東珠朝珠。


    她那雙明亮的鳳目犀利地掃視了一圈下方眾人,漠然道:“至於這些王公大臣,你也不要指望了,他們一個個比猴還精,從前你是受人欽佩,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後,更是高高在上,地位尊崇的愛新覺羅皇室的老祖宗!可如今,你隻是一個人見人嫌,狗見狗厭,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虔婆而已。”


    儷珠的聲音不大,但在這莊嚴肅穆的大殿之內卻傳得很遠。


    她那淡然自若的語氣十分特殊,有一種別樣的威勢,配合著端坐在她身邊的英明天子,還有璀璨的東珠和絢爛的鳳袍,令人不自覺的便想要對她頂禮膜拜。


    一眾勳貴大臣也確如儷珠所言,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通通變成了縮頭烏龜。


    能進入大殿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開口,什麽時候該閉嘴。


    身為臣子,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誰敢輕易摻和到皇室的家務事之中?


    連平民百姓之家都有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的俗語,何況鼎立於天下之巔的天家了。


    而且對於這種婆媳鬥法,場中的王公大臣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他們連自個兒家裏的那些破事兒都覺得非常心煩,更別說去攪和到皇室的這些破事兒裏麵了。


    “索額圖!納蘭明珠!傑書!椿泰……”


    太皇太後一連點了好幾個位高權重的一品大臣和德高望重的皇室宗親的名字:“你們為何不表態?你們難道真的怕了這個妖女不成?”


    被太皇太後點到的人,全都默默的低下了頭。


    任憑太皇太後如何惱羞成怒,他們也不發一言。


    說白了,反正太皇太後現在失了勢,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聽太皇太後的話?


    太子坐在一眾宗室的最上首,望著高台上猶如瘋魔了一般的太皇太後,複雜的心緒根本無法形容。


    別說是五味雜陳,簡直是百般滋味縈繞在心頭,令他煎熬不已。


    他一邊想著太皇太後從前對他的好,一邊又想著終究是太皇太後害了他的皇額娘,同時還想著今日過後,儷宸貴妃恐怕會更加得意了。


    愛恨交織,難以言述。


    儷珠神色輕蔑,滿眼鄙夷:“下麵的這些人,素來是誰贏了,他們就幫誰!你覺得時至今日,他們誰會舍了身家性命,隻為了幫你這麽一個日落西山的太皇太後去違抗萬歲的意誌?”


    太皇太後氣得胸悶心塞,直翻白眼:“你!你們……”


    康熙驟然問詢:“寧愨額娘,您說太皇太後害了皇阿瑪的性命,這實在是茲事體大,您可有證據?”


    “當日孝獻皇後驟然轟逝,先帝爺悲痛不已,從而不慎染上了天花之症,雖說天花更勝猛虎,但先帝爺當時正是如日中天之際,隻要細心調養,未必沒有病愈之時。”


    寧愨太妃用帕子蘸了蘸眼角:“何況當年連雲寺的大師給先帝爺出了一個法子,隻要先帝爺短暫地皈依佛門,即可逢兇化吉,化險為夷!奈何太皇太後一直拚命阻攔,而且時常以孝獻皇後英年早逝之事譏諷先帝爺,導致先帝爺急火攻心,最終,才害得仙帝爺不治而亡,撒手人寰。”


    這番話很難評判。


    但康熙心中已經明了,寧愨太妃等人恐怕拿不出實際的證據。


    他隻好道:“天命有定,人力不可改也。”


    太皇太後在蘇麻喇姑的幫助之下,總算是緩了一口氣:“董鄂璧沅,你這個賤人!膽敢誣陷哀家,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是不是誣陷,您心裏比誰都清楚!先帝爺從小沒有養在您跟前,一直養在您的親姑母孝端文皇後身邊,您對先帝爺根本沒有多少感情,又怨恨先帝爺不受您的掌控!”


    寧愨太妃直接破罐子破摔:“您敢說當年先帝爺病重之時,您真的沒有絲毫想要早點讓先帝爺歸天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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